第十二章：蚩尤的夢魘
「哎。」
蚩尤看著眼前，比千年前有了太多變化的女子，心中自責之餘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喊出來后，心情總算好多了。」女子突然恢復了平靜，精緻的臉上看不出喜悲，她說：「只顧著說我自己，差點忘了更重要的事了，你鎮壓的那物，仍安穩吧？」
蚩尤總算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岔開話題了。隨即又有些自嘲：自己可能真的沒有人性吧，她那麼傷心，我卻無動於衷。我真是個自私的人啊，自私的逃避者。
蚩尤低頭指了指棋盤說：「毀滅之源就是這個。」
「這個棋盤？」女子疑惑的問。
「對。」蚩尤點了點頭說：「它一直在變化，像是在推衍著什麼，一千年來都沒有停止過。只是它散發出來的氣息以及冥冥中的危機感，卻越來越深了。」
「我有一種預感。當它推衍完畢的那一刻，必將有恐怖之事發生，屆時席捲波及三界，無人能逃脫。」
「只是……」
「只是什麼？」女子問道。
蚩尤盯著女子，眼神有些飄渺，說：「千年來我想盡一切辦法，依舊沒能弄明白此物，也無法逆轉它所推衍的軌跡。我之前在想，我這千年時光會不會白白浪費了，直到近年來我才重新堅定了信念，我會一直守著，哪怕是再過千年萬年也要守著它。」
「其實，如果真的像我猜測那般，這個世界是虛幻的，那麼無論我們做什麼抵抗都不會改變事實，我們只需要靜觀事態的發展，等待將要發生的事情便好了。」
「霜。」
「嗯？」女子看向蚩尤。
「只怕是，又要辜負你了。」蚩尤道。
女子只是用她那雙碧水似的眸柔情的看著他，一切都包含其中。
蚩尤又接著說：「紅塵世界，只要你用心去尋找，總會有觸動你心弦的人。」
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
「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也願意聽你的話。」女子抬手捂住了左胸，五指深陷其中，悵然道：「可是我的心再沒有任何位置能容納別人。」女子說著，心頭卻下意識浮現起一個青年的臉孔，怎麼也揮之不去。
蚩尤站起，背過身來看向天空之上的結界，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呼了出去，彷彿下了莫大的決心，說道：「你…該回去了。」
他怕，怕自己再不趕她走，便越會想要她留下。
「你這就要趕我走了？」女子難以置信的看著那熟悉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猛地起身從背後將他抱住。
「讓我，再待會兒。」
背後傳來的柔軟觸感，讓蚩尤身心俱震，突然覺得身體里多了什麼，很充實，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油然而生。
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蔓延，強行驅散了那種美妙如毒藥的滋味，蚩尤無情地將環在自己胸前的素手撥開，往前跨了一大步。
他彷彿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我不該是無心的么.……」
同一刻不止是蚩尤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女子也不例外，胸口抑鬱的快喘不過氣來，所謂的痛徹心扉恐怕就是這樣了吧，勉強的吸了一口氣，她慘然道：「我這便走。不過，有件東西想給你。」
女子唇舌微張，吐出了一枚泛著血紅光芒的丹丸，頓時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勉強開口：「這…是血魂丹，是我以自身為爐鼎，經歷千年方才凝練而出，應，應該能幫…幫到你。」
「我不會要的。」蚩尤固執的說。
「呵呵。」女子淡笑了一聲，說：「你…能不能轉過身來，我想，我要你再看看我。」說完這句話后，她突然跌坐在地。
蚩尤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一股恐懼感悠地升起。
轉過身來，便看到全身漸漸羽化狀，臉上帶著解脫微笑的凄容。
「噗。」
急火攻心，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狂噴而出，蚩尤彷彿瞬移般跪倒在女子身旁，將她抱起，禁錮在懷中，怒道：「你，你在做什麼？用自己全身血氣凝練魂丹？誰允許你這麼做的，快，快吞回去。」
蚩尤慌忙將跌落在地的血魂丹撿起，塞進了女子口中。眼角不知是何溫熱墜落，喃喃自語：「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看著如此緊張急切而變得有些扭曲的俊臉，女子嘴角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如果他不愛我，又怎麼會這麼緊張，只不過…一切都晚了。
可能是愛的環繞，女子覺得身上重新有了力氣，輕輕地掙開男子的懷抱，順勢將他撲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朝那微張的朱唇吻落而下。
蚩尤的初吻被女子強行奪走了，不容他多想，一調皮的小舌便闖入口中，彷彿在探尋著什麼，於是他只能木訥的迎合著。
許久許久，兩人才分開，一條晶瑩的絲線鏈接著兩人的唇，拉開了唯美的弧度。
那帶著女子甜美唾液的血魂丹也在方才的熱吻中滑入了自己喉嚨。蚩尤有些哽咽，情商為零的他就像被縫住了口，無法言語。
女子痴痴的笑著，她知道，知道蚩尤任有滿腹的話，也不懂得如何分享。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你還要趕我走嗎？」她說。
蚩尤當即搖頭。
「你會不會覺得我變了，變得輕佻又下賤了。」女子又低頭輕啄了啄男人的嘴角，吐氣如蘭，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蚩尤痛苦地搖著頭。
女子彷彿感覺到什麼，低頭看到正化作光雨的身子，只覺得心神前所未有的空靈，她說：「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你說。
讓我變得輕佻的人是你。
使我變得下賤的人也是你。
讓我愛到無法自拔的還是你。
所以啊。
我要死了，也是因為你。
我要你一輩子自責。
我要你一輩子都活在我的夢魘里。」
「你知道嗎，我遇到過一個有趣的青年，他做的裙子真好看，我身上穿的這件也是找他做的，他給我一種特殊的感覺。我想啊，如果我不曾遇到過你，也許我會賴上他，要他天天給我做新的衣裳。」
「他叫秦道臨。我還欠他一個要求呢，可惜，恐怕不能親自還給他了。要是以後，你遇到他了，就幫我彌補他吧。」
女子沒有察覺到蚩尤的神情有什麼異樣，看著就要完全消失的自己，連忙把自己最後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前你不肯告訴我，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蚩尤感覺身子無比冰冷，嘴巴微張著，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告訴她。告訴她！！！」
「秦……秦道臨。」
看著她帶著微笑，最後才消失的唇瓣，蚩尤嘴巴動了動。
他…說了，只是不知道，她，聽清了沒有……
………
蚩尤保持著低頭觀看棋盤的姿勢，也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清風，讓他從凝神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他斜看著棋盤的另一側，在那擺著一塊奇石——三生石。
就像在與三生石對弈般。
「一千年了。」
「霜，千年前你因我而死，然而我也在這受盡了煎熬。」
「是你讓我明白愛為何物，它使我無時無刻都在思念中度過。這，或許是老天對我這個逃避者的懲罰吧。」
「剛剛我又看到你了。你說得對，我一直自責著，也一直活在你的夢魘里。」
蚩尤站了起來，繞過棋盤，蹲在了三生石旁邊，撫摸著三生石，柔聲道：「但是我很快樂，我不孤獨。」
「千年之期到了，大世降臨。」
「就讓我們，以觀察者的身份，看著外面的花花世界吧。」
「快了……就快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