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禍起
「呼……還好。」我大口喘呼一陣,待心平靜下來暗罵自己沒出息。什麼嘛,有什麼好臉紅的?他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實則充其量不就是個半大不小乳臭未乾的毛孩嗎?只不過這個毛孩比常人稍稍成熟些稍稍穩重些稍稍憂鬱些而已!媛琪,你見過帥哥嗎?見過美男嗎?見過嗎?
「達康要比他帥多了!」我一跺腳,給自己暗下了警告:「媛琪,你要淡定要心如止水要處變不驚。你是不會對一個一百多年以前的歷史人物感興趣的!」
「你在那神神叨叨念什麼呢?」
我一聽聲音趕緊閉住了嘴。
小德子冷笑著朝我走來,他見四下靜謐無人便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姑娘那點心思!你這麼處心積慮無非是想叫萬歲爺注意你,看來姑娘胃口可不小呦,只是不知道老佛爺肯不肯叫你如願?」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冷語應對,僵著臉不想搭理他。
小德子把手習慣性的放在鼻前嗅嗅,咂嘴道:「俗語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姑娘要想在老佛爺跟前邀功那就不能在這邊得寵了!依我看,姑娘還是老老實實去西邊那交待一下吧。」
「卑鄙無恥!」我憤恚不已,對他這種偷聽的醜陋的小人行徑無比痛恨。
「姑娘要懂的識時務,西邊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誰若敢欺瞞那就得死!」他放大陰歹的瞳孔,狠目中透放著凶光。
我心驚,下意識的搖頭緩緩後退:「誰欺瞞了?要說欺瞞你首當其中,你為自己那點利益欺瞞聖上,充當鄙蠻的狗腿!聖上被你矇騙至今你簡直枉愧於他的信任!」
小德子聽罷,臉上略一動容,他斂縮狠芒好似動了惻隱:「憑心而論,我對萬歲爺也是盡心服侍的.……」
「那你為何去儲秀宮同李總管對口信?他是皇帝不是被人看管束縛的囚犯!他悲戚一生,難道連年少應有的一點快樂都要剝奪嗎?」我越發激動,向前邁腿直欺的小德子連連後退。
「你……你抽什麼瘋啊?沖我鬧什麼呀!有能耐上儲秀宮去太后老佛爺那鬧去呀?哎?我說你還真以為自個兒是救世主啊?」
我吸吸發酸的鼻翼定神看著他,終是啞口無言。是的,我並非救世主,慈禧太后——這個落沒的封建王朝的實際主宰者,她掌管著天下經綸隻手遮天,操控著將近半個世紀的政權!可見,她的權威在這時的清朝是無人撼動的。我若執意抗衡,那便是飛蛾撲火萬劫不覆了。
誠然,我沒有那麼無畏無私的精神,貪生怕死不說甚至還有點欺軟怕硬,雖然我已死過一次,可上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難道我不應該好好珍惜嗎?我理所當然這麼一想,似乎看開些許。便摸摸鼻子含糊道:「什麼救世主,你就當我是抽瘋好了,不同你胡扯,我幹活去了。」
我顧不得小德子投過來的驚訝目光,轉身去了後殿。
傍晚的天色已不似晌午那般明艷,天際的烏雲跟隨著風的步伐襲卷而來,只見黑壓壓的陰霾蓋過那炫彩斑斕的朝霞。東邊的高空扯著一道道刺目的閃電,霎時,春雷震震的轟隆之聲響徹在紫禁城的上空。
我及時捂住雙耳奔跑著去了殿後的燕喜堂。小順子和劉公公正在那穿堂旁的方案上不知搗鼓著什麼,他們見我來此,便慌裡慌張把手裡攥著的不明物藏在了身後。這油然令我產生了好奇,我近前歪著腦袋想要一探究竟:「你們身後藏什麼了?快拿出來瞧瞧。」
小順子吞吞吐吐,雙眼不時瞥望著劉公公。劉公公清了清嗓子,遮遮掩掩道:「嗨,這不眼瞅要下雨了嗎,我們正準備去把燕喜堂體順堂給清掃清掃,省的沾了濕氣……」
「是嗎?那你為何要藏藏掖掖的?拿出來我瞧瞧你們身後是什麼稀罕物?」我欲要上前扒拉小順子負在背後的胳膊,卻被轟隆震天響的雷聲給嚇得縮了回去。於是我繼續捂住耳朵,連頭都不敢抬一下躲進了堂門后的犄角旮旯內。
「姑娘快別貓著了,趁這會兒沒下雨趕緊把安神湯送給萬歲爺喝了。回回打雷萬歲爺都得受驚。」不一會兒,劉公公在堂外喚起我。
這時我才想起他和小順子鬼鬼祟祟的神秘舉止,便閃身探頭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要我送也行,除非公公告訴我方才手裡藏的是什麼。」
小順子遲疑片刻,轉臉對劉公公訥訥道:「我看算了,不如我去送吧。」劉公公拉下臉,不知何故竟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順子低著頭也就沒再吭聲。
繼而,劉公公對我訕笑道:我若告訴姑娘,姑娘千萬不可同別人講。」我點頭會意,劉公公這才道:「怪我犯了賭癮,疑想著陰雨天氣主子不會來到這兒,於是就和小順子玩起骰子,讓姑娘見笑了。」
我頷首,心想一番也的確是這麼個理兒,清宮制度向來森嚴,即便是犯了微乎其微的小錯那也會難逃懲治!他二人如此躲閃也就是人之常情了。「行,我不會告訴別人,不過你們以後可得小心些,這是在養心殿,在不能隨隨便便的拿出來玩。」
我把案上的大紅漆盤托放於手,轉身自去了前殿。
雨步來的急驟,走到養心殿時,滂沱的大雨噼里啪啦的打落在地,打得檐上的黃琉璃瓦發出悅耳響亮的清脆聲。我單手艱難的挑起帘子進了殿內。
「萬歲爺,這是安神湯。您喝了它也許會好些。」我把托盤放在御案上,飛快瞥一眼側身立於窗旁聆聽的載湉。
見他緘默無語,我摒退於簾旁。
殿外的雨點大而稠密,隨著斜風的吹刮竟濺落數滴在我的衣服上。我一個冷顫直皺眉後退。
「若是冷就把門關上。」他負手走近御案落座於旁。
「是。」我應聲關住門后。輕手輕腳的又站回原地。
,掩走了雨的的侵擾,殿內安靜許多,唯有那台擺在龍雕案上的西洋鍾,發出沉悶而節奏性的嗒嗒聲。
我不自在的撓了撓頭皮,胸腔似在縮小內心一下變的無比憋悶。
「把這安神湯端過去,朕喝不慣這個。」他低頭讀閱著摺子,輕描淡寫的道。
我應一聲,踩著花盆底走到御案前把那安神湯連帶漆盤一同撤了下去。他抬頭,展顯一副蒼白憔悴的臉龐。我慌張的別看視線,雙手不爭氣的顫抖一下。
更沒料到的是,我這不爭氣的分心居然把手中的托盤給抖掉在地!頓時,湯汁濺的御案到處都是。星點點的褐紅沾污了那些奏摺。
「對不起對不起.……」我掏出絹帕,一邊擦拭著那些污漬一邊紅著臉低頭道歉。
「自打來了養心殿這便是你的口頭語。今日又怎麼了?為何如此緊張?」他起身,利索的整理著那些摺子。氣息中的龍涎夾雜著一股淡淡中藥的香味。這令我一陣心悸沉迷,沉迷的同時又越加的無地自容。手中的絹帕只來來回回摩擦著御案,腦袋皆是一片空白:「奴才沒緊張什麼.……」
片刻,他突然問我:「那地上的書是你的?」
我低眉目光在地上搜尋,只見漆盤上的紅綢散在地上,盤底中呈現出一本灰皮半舊的書。我渾然不解。
他微笑:「沒想到你也喜愛讀書,難怪今日你會有那番見解。」他彎腰拾起那本不知名的書,臉上的笑容猝然一僵,隨即神色變得極為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