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取消賜婚
載濤躬著挺拔的身板,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原來載濤早已侯在外面靜等著為秀子作證。
為什麼偏偏被載濤撞見?睿朗的糾纏是蓄意還是巧合?
秀子,靜芬,慈禧哪怕包括不諳世事的珍嬪,她們大概都巴不得我儘快出宮。
靜心想想,自己真的很不受待見。
本來夾縫中求生存就已經夠憋屈了,可現在一個夾縫摺疊成了幾個,自己處境堪憂還真不如一走了之。
雖然敗在一個封建皇宮的小宮女手上有些不甘,可偏偏我的骨頭根根軟肋根本沒有強勢的基因。唯有載湉是駐紮我身心的僅有的強化劑。
沒等載濤開口,我自願站了起來將不甘化作凜然:「其實奴才早想出宮了,就是一直捨不得老佛爺,奴才感恩您的賜婚,願意隨劉祥出宮。」
出宮后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在好好炮製一下劉祥。
我一下釋然許多。
慈禧看出我的妥協,明艷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當然,已無需載濤作證。
只是他看著我,雙眼透放著錯愕惋惜。
我沖他無謂的輕笑。
這時,今早上傳劉祥去內務府辦差的那個青年太監神情緊張的走進來,語氣有些急促:「回老佛爺,修園子用的那批木材今兒一早被運過去趕工搭建,可誰知剛搭上的屋檁子全都,全都塌了……」
慈禧一甩錦帕:「上檁子不正下檁子歪!醇王請的都是些什麼人?一幫閑吃乾飯的嗎!」
那太監難堪道:「好像是王爺發重金請的江南名匠,聽說是咸豐爺年間專門修築圓明園的。」
慈禧又嚴厲道:「那就是他們沒盡責!咸豐年間的名匠到如今還不是老眼昏花力不從心?醇王可真會盤算,花重金就只圖買一個赤膽忠心的好名譽,他也不想想,事情沒做好能有什麼好名譽?」聽她語氣頗顯不悅。
那青年太監欲言又止,溫吞了半晌:「不是醇王爺的過失,是…」
「小商子,你不一向直言快語誠於納諫嗎?不是他的過失是誰的過失?你說說看。」
叫小商子的太監跪在地上,低眉順眼表情嚴肅:「老佛爺,那批木材是劉祥奉您懿旨從通州運來的,裡面全是空心爛木,營造司的人過去檢查了,幾乎每根都是劣品。」
慈禧微有驚愕,思忖半晌定看著前方,不忘捧高桂祥:「承恩公向來做事嚴謹豈會這樣馬虎?就怕是有些小人從中做梗。」她的眼睛移轉在我的身上:「而劉祥忠心可表他沒有那個邪念也沒那麼大的膽子!」我毫不心虛的站在原地,靜如止水。
聽見了李蓮英尖細而清晰的聲音:「怕就怕受人蠱惑,一時迷了心志。」
我默默收拾著包裹準備去神武門同梁光秀告別。
劉祥如臨大敵一樣倉惶跑了進來,在沒之前的囂張。跪在我的腳下痛哭流涕:「琪兒救救我!」
我後退擺脫了他:「我一個宮女人微言輕,怎麼救你?」這批木材是出自桂祥手中,除非桂祥主動認罪。
劉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抱住我的腿:「你行行好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求情,那楠木都是桂公爺運進內務府的,跟我沒半點關係啊,我是個奴才主子吩咐什麼我就得照辦,更何況老佛爺又下了懿旨。我哪曉得這批木材都是劣品啊!」
我甩開他,他膝蓋蹭地苦苦哀求:「琪兒,無論如何你都得救我,你不救我皇上就要把我壓往慎刑司,我不去慎刑司,他們會使盡花招來折磨我的,我情願一刀斃命也不去慎刑司。【】」
我冷笑:「我替你求情?怎麼求?我可沒那個膽子去指證桂公爺!」
劉祥露出驚恐的神色:「桂公爺運這批木材起先皇上沒給批准,最後沒等老佛爺下懿旨他又給批了,難道他…他知道這些木材有問題?」他突然獰笑:「皇上故意批准好把桂公爺連同我一鍋端起!我要把皇上的陰謀告訴老佛爺!」
我一句話將他的念頭一舉破滅:「空口無憑,沒證據老佛爺不會信的。」
劉祥咧開森森白齒:「你不就是證據嗎?老佛爺把你許配給了我,皇上根本就是心有不甘嘛。」
心中騰起絲絲暖意,若真如劉祥所說,他這麼做是想保護我?
正恍惚著,忽被劉祥拉了過去扼住了脖頸。
我險些背過氣。
tmd!清宮的人動不動就使出鎖喉功。我想咬他,心驚的是,鉗制的手變作了一把尖利的匕首!
它明晃晃的閃在我的脖間頓時叫我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在朝外一看,值守乾清門的濟爾哈格和多倫腰間掛刀神情肅穆的朝這邊走來。
「劉祥,你這樣做是在自尋死路!快放了我!」我反抗。
劉祥抱著飛蛾撲火的心態:「皇上要抓我回去問罪,老佛爺肯定拿我為桂公爺頂罪,反正怎麼著都是死路一條,我不在乎!」
我害怕了,忙不迭的服軟:「我配合你就是,你千萬別亂來。【】」
「呸!你想拖延時間,等著濟爾哈格抓我回去審訊!我是不會招供的,要麼就去求皇上開恩要麼你陪我一起死!」
載湉大概希望他供出桂祥,而他一旦供出桂祥慈禧必定饒不了他。
劉祥寧願得罪載湉也不敢得罪慈禧。
我轉動著眼珠乖乖配合他:「這樣吧,你先把匕首收起來,我們一起去見皇上,我向你保證一定替你求情。」
濟爾哈格與多倫很快走了過來,大有一種要將犯人捉拿歸案的勢頭。
劉祥收起的匕首在次掏了出來。
千鈞一髮之際我沖近前的多倫道:「我和劉公公要去面見聖上,還請多倫大人去養心殿通稟一下。」
多倫與濟爾哈格互望一眼不確定的道:「劉祥玩忽職守販運大批爛木拿宮裡濫竽充數,我等是奉命押他回慎刑司提審。」
「你們誤會了,劉公公是奉命辦差豈敢玩忽職守?兩位可否容我們去向皇上坦白告知實情?」
劉祥見我語氣真誠慢慢藏下了匕首,放鬆了警惕。
在濟爾哈格多倫的引領下我們去了養心殿。
從體順堂飄來一陣菜肴的香味。
載湉不在東暖閣。
經太監通報,我們由楊昌銳帶去了養心殿隔壁的三希堂。
每次來到這兒我都抑制不住的心悸好久。
載湉盤坐在檀木炕上凝神翻閱著一本乾隆年間修編的《四庫全書》。
他一心二用,不曾抬眼的沖多倫二人擺手。聲音如往常一樣平淡:「你們先下去吧。」
多倫與濟爾哈格看了看劉祥:「臣等恭候在外。」
劉祥捅了捅我的胳膊肘,暗示我為他求情。
匕首的尖端抵在我的臂腕后處。
劉祥以為我真怕了他,卻不知我這用的是緩兵之計。
載湉終於抬起了頭,我咧開嘴嘿嘿乾笑:「今日奴才出宮,特地來向萬歲爺辭行。」
「辭行就不必了。」他推開書,不經意的看我一眼,那種眼光不像看靜芬時流露的鄙厭,也不像看瑾嬪時表現的煩躁,而是一種淡然。
就像在看一件習以為常的事物那樣平淡。
他的心裡,或許真的抹去了我。
「劉祥,你明知道這批木材是為老佛爺修建清漪園用的,為何還敢弄些劣品來糊弄朕?」載湉把目光轉移到劉祥身上,沉聲質問。
劉祥躬身坦然答道:「奴才也是奉了萬歲爺的旨意才去內務府採辦的,何況這批木材是桂公爺負責,奴才疑想肯定不出岔子。於是想也沒想就急運到了清漪園。」
「哦?你是說這是桂公爺的失誤?」載湉挑眉。
劉祥臉不紅心不跳:「奴才沒這層意思,那批木材雖然是由桂公爺接手,但是…實際是醇親王全權負責的……」
「那批木材是你暗自聽了桂祥的命令去通州販運的!要不要朕請那個通州的陳知柄前來與你對質啊?」
陳知柄大概是那個賣爛木頭的奸商。
我打了哈欠,正想趁劉祥沉默時請跪安,載湉看著我皺了皺眉。
我立即僵站在那兒。
沉默就代表承認。劉祥一看就有勾結的嫌疑。陳知柄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草民給劉公公五千兩銀子和一根金條,要他聯繫買家買草民的木材,很快他就把我這批木頭賣給了內務府。」
「胡說!他收買的不是奴才是桂……」他話鋒一轉:「奴才是冤枉的,這點媛琪可以作證還請萬歲爺明查。」
「跟奴才沒關係的,奴才可什麼都不知道。」我說完下意識朝載湉身側挪了挪。」
劉祥巴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載湉不容他狡辯,冷語命令:「來人,把劉祥壓往慎刑司聽侯發落。」
濟爾哈格與多倫同時進來反手束縛著他。
劉祥掙扎著,袖內的匕首掉落在地。
載湉漫不經心的撿起,在鋒利的尖端吹了吹,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你要刺殺朕。」
劉祥的死魚眼閃過一絲惶恐。
「拖到午門,就地正法。」
載湉將匕首撂在案上。
劉祥不甘心的大叫冤枉。
要他暗中下毒我信,但他確實沒那個膽子刺殺皇帝。
而載湉沒有半分的動搖甚至可以用不擇手段來形容。
何時,他變的這樣雷厲風行?
劉祥聲音漸息,我頓覺壓抑,低頭蹲膝:「那匕首是他要挾奴才時用的。」
「你想替他求情?」
「不是…」我的回答細如蚊蠅。劉祥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沒想過替他求情,只是不知為何我卻想看看載湉的反應。
「你給朕記住,劉祥這把匕首是用來刺殺朕的。」載湉的話透著不容抗拒的威力。
「奴才記住了。奴才…奴才可否告退?"
他在次拿起《四庫全書》淡睨著我含蓄道:「朕會取消你與劉祥的婚約。出了宮找個踏實沉穩的,以後少去招惹睿朗。」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