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幻夢（2）
她很早就懷疑那醒來的五個人所述的並非某個妖魔所幻化而是他們自己幻覺——年輕男子如今正是思慕美人的年紀；商人重利，自然對失財最為耿耿於懷；乞兒行乞總教人打趕是他最大的恐懼；老者懼怕死亡，所以見了鬼怪，隻有那個農人的幻境她沒想明白，但也一定有其原因吧。如此看來，所有人所見無非是所求或者所懼。
“我想要好好地完成這次的任務，不讓他失望，我是想要他誇獎我，想要他安慰我，我也是想要他給我一句永遠的承諾……”
所有她想要他對她說的話眼前這個假虛懷都說了，這就是她所求。
假的虛懷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著他，神情模樣都和那個人別無二致。
“師尊他行事從來規規矩矩，他一直恪守著他的準則，所以他的任何行為我一直都很容易弄明白。”
“你真明白他就該知道他不會顧及你，他不會和我一樣一心為你。仙神是最博愛也最無情的。隻要你願意留在這裏，一切就是永恒的，我和你就可以永遠在一起。”假虛懷終於說了話，聲音語氣都和她所熟悉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可你不是他！”
李瑤華直視著和那人形容一樣的他緩緩舉起雙手結印，念了咒，閉上眼，一道金光從天頂轟落下來，刹那間所有一切都被抹去了形體。
“能從這把琴的掙脫出來的人很少，你確實很不錯！無怪乎會是仙家的徒弟！”
李瑤華睜開眼，看到有琴抱著琴坐在不遠處，笑容依稀似昨夜。
“別耍這些無聊的把戲！”李瑤華喝道。有琴的功力在她之上，她根本沒必要還故意用幻境來戲弄她！
“李姑娘既然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有琴素手一撥琴弦，李瑤華隻覺得腳下的地麵似乎在鼓動，她立刻飛身而起。幾乎同時，地麵崩裂，巨大的泥塊和石塊飛射起來。
李瑤華立刻施法，數道金光結成網狀擋在她身前，抵擋住了泥石的衝擊。接著她再召出了自己的赤金劍，她一揮手一把劍化作百把，並朝著有琴飛去。
有琴笑看著她，赫然又勾了一下琴弦。
周遭三丈以內的泥土裹著石塊卷成長蛇飛起，舞動著狂風衝向李瑤華，李瑤華結出結界不及抵抗，猝不及防被撞到後背，從半空摔落下來，接著一股尖銳的刺痛穿透了她腹部。
突然一道金光刺破狂沙飛石咻咻咻無數光劍從空落下，將長蛇削盡，一個金色劍陣結成在光劍落下的方圓之地。
“師尊？”
又一道金光罩落，將她包圍。緊接著一個人影落下，青雲白衣乍然成了她眼中全部的顏色，可她連他的模樣都沒能看清就被黑暗剝奪一切知覺。
李瑤華再一次醒來，正是月色迷人之時，地板印下銀輝，熟悉的屋內空蕩蕩的，讓她覺得有些發冷。
“瑤華，你醒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一驚，側臉過去就看到他盤坐在她對麵的榻上，閉著眼，月光映照著他的臉有些白得過了。
“師尊？”
“躺著，別起來。”在她想要動身前他已經先說了話，“此次你傷得不輕，要休養一段時間。是為師不曾顧慮周全，讓你受了險。”
她聽話地沒有離開床鋪，保持著側躺的姿勢望著他說到，“師尊，瑤華沒事。是瑤華行事不夠小心，才著了道。還累了師尊來救。”
他終於睜開眼看她，眼中隻有一派清明平靜。
“把這藥服下。”他攤開手，一小團金光憑空出現，接著往她飛來。
李瑤華伸出手接住了那團金光，金光消失，留在她掌心的是一顆白色丹藥。
她服下了丹藥，丹藥沒有味道，但入口卻似乎回甘。再閉上眼，感覺到源源不斷的藥力深入身體的每一寸。
“咳……”
忽然，她聽到一聲咳，驚得她立刻睜開眼朝他看去，見他捂住了嘴，“師尊？”
“沒事。”他很平常地說了一句。
她已經顧不得他那句話，已經起身下了床朝他奔了過去。
“你起來幹什麽？”
他的一聲咳引發了她不十分不好的預感。
“師尊，你怎麽了？”她拉下了他的手，掰開了他的掌，看到他掌心竟有血跡，登時抽了一口氣。
“受了點傷而已。”
他話中隻有平淡，她心頭卻一酸，險些哭了，“對不起，師尊，是瑤華沒用，連累了你。”
“怎麽能怪你？連為師都尚不能全身而退，何況是你？”
“師尊，她到底什麽來曆？”竟然連他都不能克製嗎？
“這點你已經不必要知道了。”
是啊，眼下有琴怎麽樣她不在乎，她在乎的隻有他。
“師尊，你需要閉關嗎？”既然受了傷為何要守在這兒？
“我原本是如此打算的。現在你醒了，我就可以安心閉關了。”
“師尊是為了我嗎？”她之前還能忍住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在外人麵前，她從來不苟言笑，似乎是個冷血無淚的人，但麵對他時她哭笑嬉鬧都很尋常。
“瑤華，別哭。”他親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為師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你不必為此自責！”
“師尊，瑤華寧願你的傷是受在瑤華身上！”
“別胡說！好幾年你都不曾笑了，如今師尊要閉關，不知多久不能見，你還要對師尊哭嗎？”
她努力想扯出笑，但越是想笑，眼淚越是止不住。
“瑤華，那件事後你已怨了為師好幾年，如今受這點傷能讓你釋懷，為師覺得值得。”
她捂住了臉，因為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難看，她不想讓他看到。
“師尊，你為什麽總惹瑤華哭？瑤華想笑可是都笑不出來。”
“是為師的錯！”
她撲在榻上，把臉埋下去，不讓他看。直到眼淚哭幹了，她擦了臉，這才抬起頭來。
他始終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看著她，直到她哭完了，抬起臉，他仍是如此。
“師尊，瑤華等您出關。”
“一切都交給你了！”他輕撫了一下她的頭。
“瑤華不會讓師尊失望的。”
“你從沒讓為師失望過！”
他留下話立刻下了榻，離開了房間。
她看著他離開，唇角終於微顫著上揚成了笑。
“師尊，我等著你。”她又匍匐下去，伏貼上他之前所坐的位置。
這一等，就到了飄雪的日子，李瑤華都不知是過去了多少天，她隻覺得似乎很久了，又似乎才是昨天而已。
李瑤華做完每日的日常回到鏡心殿，一進門就感覺到和往日不同，她心頭一驚，衝進了內室。
“師尊——”進了內室，她果然見到了她預想中的人，破冰為笑，“師尊，您出關了？
坐在榻上的人抬眼看向她，對她招了下手，“瑤華，過來吧！”
“師尊？”他的模樣分明沒有任何改變，但她卻覺得有些不一樣了。她疑惑著走到他麵前，順從他的指示坐了下來。
“瑤華，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瑤華很好。師尊您的傷呢？好了嗎？”她最擔心這個。
“你不用擔心了。”
她看著他伸出手，以為他和以往一樣要摸她的頭安慰她，可他的手卻扶上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攬入了懷裏。
“師尊？”她的心被驚嚇得提到了喉頭。
“瑤華——”
他一聲輕喚，喚得她心顫。
“師……師尊，你怎麽了？”他好奇怪！她說不明白，卻覺得他和尋常不同。
“瑤華，別動。”
她聽話地一動不動，卻感覺到他的手將她半披下的發順到了她的身前，而後壓下了她的衣領。
“師尊！”她這次真嚇得叫了出來，並極快地站了起來退離了他。
他剛剛做了什麽？她覺得後頸還殘留著不尋常的熱。
“你是誰？你真的是師尊嗎？”
難道這個又是假的？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
她握緊了手，正在衡量要不要動手，忽然見他一手撐著榻痛苦地呻吟，一股黑氣爬過他冒汗的臉頰。
“師尊，你怎麽了？”她擔心得又忘記了顧慮，想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她才跨出一步，就聽到他厲聲嗬斥，“瑤華，你別過來！”
“師尊，你……你怎麽了？”
“你先出去！”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立刻又移開了視線，仍舊十分痛苦的模樣。
“師尊，你到底怎麽了？”她從沒見過他如此。
“瑤華，聽話，你先出去。”
“師尊……”她怎麽可能放著他這樣不管？
根本沒給她多說話的機會，“出去！”他一聲怒喝，一揮手一道金光將她卷出了房門。
“師尊？”他一定有事，她從沒見他如此動怒過。
她再爬起來，不放心他想要衝進房，可就在同時，碰的一聲，房門在她眼前關閉了。
“師尊！”
她衝上去也隻撞上了門板。
“師尊，你開門！師尊，你到底怎麽了？”
無論她撞門還是敲打，屋內一直沒有回應，她用盡力氣和辦法也沒能打開門。她想過去找玉華山的人幫忙，但想起他之前的奇怪反應，她怕萬一讓人看到他不尋常的樣子反而害了他。
無能為力的她急得哭了。
“師尊，你怎麽樣了？師尊——”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