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瑤玲篇一
瑤玲與李瑤華的相遇是在一個深夜,那個深夜是瑤玲一生中最恐怖最黑暗的夜。
當時的瑤玲隻有十歲,她還叫秋玲兒,還在天真無邪的階段,而她的家雖然並非大富大貴,但也在當地也是不缺吃穿的富足人家,她在家是最小的一個,從來最受寵愛,所以有些無法無天。
那日是她大哥的喜宴,許多親戚和鄰友都聚集在家中,難得的熱鬧!
三更後,方酒足飯飽,殘席將散,秋玲兒還和幾個孩子玩躲貓貓……
秋玲兒藏在新娘陪嫁送來的放在院子裏的一口箱子裏躲著,一直在等著被同伴發現,或者等同伴找不到她而宣告遊戲結束,她可以跳出去當最大贏家,但她藏在箱子裏沒多久,聽到外麵傳來噪雜的聲音。
“妖怪!”
“快跑啊!?”
“救命啊——”……
妖怪?她從來隻在爹娘和哥哥們說的故事裏聽說過,她都不信,她認為那都是他們編出來故意嚇她的,而她一次都沒被騙到過。
“玲兒,你在哪兒?女兒,你在哪兒?你快出來——”
娘?秋玲兒從嘈雜的聲音中聽到了自己娘親的叫喚聲,她決定出去了。遊戲輸一次也無所謂,她覺得她娘叫得有些讓她害怕。
秋玲兒退開箱蓋,從裏麵冒出蜷縮的身子,就在一瞬間她的視線就找到了她的娘,“娘——”她歡快地叫出聲,就在那同一時間,她看到她娘親的頭顱掉了下來,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好遠。
她順著她娘親的頭顱往地上看,看到一地的殘肢短體,好多她熟悉的人,全部都在地上,到處都是血……
到底怎麽了?她在做夢嗎?
“孩子娘!”
“爹!”她聽到聲音立刻反應叫出了聲,而又在同一時間,她看到一道紅光劃過,她爹的身體成了好幾段,身體裏的血和那些東西就那樣一塌糊塗地爛攤在地上——她記得家裏前段時間殺豬,那些肚子腸子什麽的,就是那樣一大堆,而她看到她爹的身體裏也有那些。
這一定是在做夢,她玩躲貓貓時候睡著了。這些都是夢……
“玲兒,快跑——”
他爹最後叫了一聲,之後就叫不出了,因為腦袋都炸開了,有白紅的東西飛濺得到處都是。
“爹!”她要聽爹的話,要跑,可是她動不了,身體似乎都變成了鐵的那般剛硬,無法彎曲。
“小丫頭——”
一個透著冷氣的聲音忽然在她耳後邊響起,她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要大叫,就被一隻巨大的手抓住脖子提了起來。
好難受!她不能呼吸了!
她看到一個頭顱在她身上欺了欺,而後聽到那個聲音嗬嗬冷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好東西!小丫頭,我不會殺你,你的氣味不錯,是上品,我一定留到最後,慢慢地吃你。”
她嚇得瞪大了眼,吃她?
秋玲兒還沒能徹底反應過來就被丟在地上,莫名摔折了一雙腿,無法再站起來了。她強忍著疼,抬眼看去,看到一張紅色的臉,五官像人又不像人,醜得扭曲,讓人見了就難受的那種,兩顆獠牙,還有黃色的亂糟糟的頭發,以及像是爪子的布滿紅毛的一雙手,他沒站直,佝僂著身子,看起來就像是那些猴子什麽的學人站立又學不像的模樣。
“妖……妖怪?”和她爹娘以及哥哥們講的不一樣,但又似乎很像。
“有妖怪,快跑……”秋玲兒撕開嗓子大叫,但才叫了一聲,她就叫不出來了,任憑她將脖子拉長盡力將嗓門拉到最大,嘴也張到最大的模樣,仍然沒有聲音……
妖怪不見了,她猜妖怪進屋了,屋裏還有人,有親戚朋友有家人。她還沒見到她的哥哥們,他們可能還在屋裏,還有她剛進門的嫂子……
不,不要!誰來救救他們?秋玲兒急得掉下了淚。她從小什麽也沒怕過,這一刻卻將十年的恐懼全部一股腦壓在了她的身上。她從不求人,但此刻她求天求地,她隻求有人能來救屋裏的人,求老天開眼不要讓他們都死了……
秋玲兒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吃東西的嘖嘖聲,她回過頭,看到好些長得奇怪的東西在地上啃食著她爹娘還有那些人的屍體……
“你們滾開!”她用沒有聲音的嗓子呐喊。不要吃她的爹娘!
這一刻對妖怪的恐懼被戰勝了,她抓起地上不知道什麽東西砸,更匍匐著要爬過去——她的腿折了,站不來,他隻能爬……
“滾!不要吃他們!你們滾!妖怪!臭妖怪,都去死!”
她還沒爬到,背後突然響起那冷冰冰的似乎一出現就帶著冷風的聲音——
“生命力挺強的!人類就是這樣才有趣!小丫頭,你有仙緣,如果去修行,也許能成仙,可惜你命不好,遇到了我!”
秋玲兒隻稍停了片刻,又繼續往前,她快勾到她娘親的頭了,但就在她伸出手的時候,身後有一股力量將她拉得倒退了回去。
“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你了。小丫頭,感謝我嗎?我留下你的命,你可以多活幾天!”
所有人都死了?爹娘死了,哥哥們噎死,嫂子也死了……那些親戚、鄰居,夥伴都……都死了……秋玲兒覺得腦中炸開了,之後有一陣整個人毫無知覺,她覺得自己也死了,但沒過過久她又活了過來,因為手臂的痛而被逼得活了過來……
“放開,痛……”她的聲音似乎恢複了。
“我喜歡活蹦亂跳的,我和他們不同,我不吃屍體,我要吃,就吃最新鮮的!我吃東西也挑,你們之中隻有你還值得我吃,所以隻有你能活!”
這個是大妖怪,是頭頭之類的,其餘的隻是小妖怪,秋玲兒這樣分他們。
大妖怪說完話後丟下了她,對著那些小的妖怪叫了一聲,秋玲兒覺得渾身一真寒意的叫聲,那些小妖怪停了,分出一半竄進了屋裏去!
屋裏,屋裏還有她的哥哥們和嫂子——“不要!”快來人!誰來,誰來都可以,殺了他們,殺了這些妖怪——
她叫完那一聲又叫不出來了,她想轉身往屋裏爬,但手突然失去了知覺,像是軟成了苗條,她摔在地上,連爬都不能了。
秋玲兒眼睜睜看著那些妖怪吃著她熟悉的人和她最親的人的身體,之後她也瘋了似的,撲到妖怪身上咬他,用盡全力去咬——
“好、好!”妖怪大笑著。
她咬不動,她咬得牙齒發疼,眼淚滾得不斷線,可她咬不動。
沒用多久,她又被甩在了地上,撞上了東西,等她看清,發現那是白慘慘的頭骨,被吃得很幹淨,連血絲都沒留下,而她連嚇到尖叫也沒有了。這也許是她的娘,也許是別的認識的人,所以她不怕了。她往周圍看去,已經隻有白骨了,她也分不清哪些是親戚朋友哪些是她爹娘的了。
就在不久前,這些人都活生生在她麵前或笑或鬧,不是他們所有人她都喜歡,其中也有她討厭的,但現在他們都變成一樣了,不能對她笑、不能對鬧、不能訓斥她、不能誇讚她了……
秋玲兒想哭,可是她哭也哭不出來了……她張了張嘴,叫不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稱呼……
大妖怪拿出了一個黑色盒子,四周突然出現了很多光球一樣的東西,屋外屋內都有,都往黑盒子聚攏,然後秋玲兒看到那些光球飛進了盒子,那盒子不大,卻將那麽多光球都裝了進去,而後大妖怪就收了盒子。
“走吧!該撤了!”
大妖怪一聲令下,那些小妖怪咻咻咻地齊齊聚齊,然後往前方飛奔。
她要被妖怪帶走了?不,她要死也要死在這裏!她要和爹娘哥哥們死在一起!
秋玲兒的心思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她手足都廢了,幾乎就是一個肉球而已,大妖怪輕而易舉地抓起她,提著往外走——
她好恨,她恨這些妖怪,恨這些殺人吃人的東西!如果她能活著,如果她有殺妖的本事,她一定要殺盡天下妖怪!秋玲兒在心底立下誓言,而這個誓言堅決得她願意用生生世世來實行。
就在秋玲兒立下誓言的時候,大妖怪忽然停下了腳步,秋玲兒看到前方有金光如煙花綻放,而後她看到小妖怪跑回來了幾隻,他們好像很害怕,她看到那幾隻身後還跟著金光,他們唧唧地叫著,像是呼救,但他們來不及到大妖怪麵前,就被金光刺穿了身體,而後化為烏有……
是什麽?秋玲兒不知道,但她覺得那像是天上降下來的,她感到高興,她以為一定是天上神仙顯靈來殺這些作惡的妖怪了!
“何方神聖?”大妖怪丟下了秋玲兒,似還後退了一步。
沒有回應,隻有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從天而落,正中大妖怪,而後金光爆裂放開光華萬丈,秋玲兒沒有閉眼,即便那金光刺得她眼睛淚流不停,但她看著自己恐懼的憎惡的妖物在瞬間化為烏有,心中升起了狂喜。
一定是神仙,是神仙顯靈!秋玲兒想著,然後她看到又一道金光落下,而那金光中,有下一名白衣的少女。
是仙女嗎?秋玲兒那樣想著——她很美,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美,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見到的是仙女下凡。
秋玲兒看著她朝著她走來,輕盈無聲,麵上沒有笑,但她不怕她。
“仙女姐姐,謝謝你!謝謝你替我爹娘他們報了仇!”她抓住她的裙擺喜極而泣,“仙女姐姐,你一定是老天派來的!”
她皺了下眉頭,低聲斥道,“放手!”
她立刻放了手,看到白裙上多了指印,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不敬,急忙說道,“對不起,仙女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沒搭理她,蹲下身,從地上撿了個東西。
“瑤華!”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喚。
秋玲兒不知道如何形容那聲音,隻能說極為好聽,聽得人心都鬆軟了,而她這一鬆軟,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