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看門
姥姥的表情很複雜，她心疼自己這個兒子，更希望舅舅能解決他的終身大事，哪個做娘的不希望聽到自己的兒媳婦，能夠乾乾脆脆的叫自己一聲媽。
可是現在，舅舅儼然就想瞞下他母親的存在，逃避母親是個農民的事實，為的也是另一個女人，可他不知道，他是姥姥的心頭肉啊！
所以，此刻姥姥的臉上拚命的想要說話，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屈辱的是，不僅在舅舅家不能承認自己是他的母親，又要被當做保姆來看待，這是多嫌棄這個媽？
舅舅知道這是很過分的事情，他低著頭也不敢看姥姥，「媽，你也不想我打光棍吧，好不容易別人給我介紹了一個很不錯的女朋友，我……」
我一會看看姥姥、一會看看舅舅，看到姥姥咬著唇閉著眼，就要點頭。
「不行！」我頓時為姥姥做主，果斷的拒絕了舅舅，連舅舅都沒想到，第一個不肯答應的，竟然是我這個剛來幾天的黃毛丫頭。
「不行什麼呀？關你什麼事？」舅舅眼看姥姥就要答應，卻被我打斷了她的話頭，非常生氣。
我挑眼看著舅舅，把手裡捧著的碗重重放下，「我住在姥姥這裡，我就不能答應！」
馬上，我盯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你這是典型的有了老婆忘了娘，你在心裡問問自己，你長這麼大，姥姥她容易嗎？百善孝為先，姥姥有多想聽你的女朋友叫她一聲媽？你可好，卻要姥姥以保姆的身份去伺候她，而且你連自己的親媽都不承認了！」
「你真的懂得孝順嗎？」
如果，換成了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我想他會如實相告吧，即便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而分手了，那也應該坦然的接受，去儘快找一個老婆回來給姥姥看。
這才是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事情！
我態度很堅決，舅舅氣的腮幫子一抽一抽的，姥姥聽后，難過的抹起了眼淚。
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嘭的一聲，舅舅把碗摔了，「媽，你考慮考慮？我要是娶不上女人，也全是你的錯！」
一抬腿，舅舅就走了，臨走還留下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混賬話，更讓姥姥不知怎麼辦才好。
姥姥人很好，但她只會對孩子們一味的好，把日子過好，可能這就是老人的心愿吧。
「姥姥……」我抱著她的老腰，想要給她一點安慰。
「萱子啊，姥姥想了想，你舅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看，要是姥姥有錢，能給他一個好面子，他也不會想出這種主意，要怪就怪姥姥窮，給不起他好條件，還得讓他自己奮鬥！」姥姥摸著我的小腦袋。
我瞬間就明白了姥姥的意思，我都被震驚到了，「所以，你真的要去只當一個保姆？看著他們、伺候他們？被他們呼來喝去的使喚？可那是你的兒子啊！你就不怕他被天打雷劈嗎？」
「一段時間嘛，結了婚就不用了！」姥姥還想裝出一個微笑，但是心裡的苦，誰不知道！
「什麼叫一段時間？紙包不住火，遲早是要被發現的，真的喜歡一個人，會在意貧窮或是富貴嗎？虛偽！」
我的話可能太激烈了，讓姥姥沒有了辦法，她變的更加愁苦了起來。
我乾脆就直接不同意，「不行，我不讓你去，反正我不同意！」
我心裡有氣，姥姥拿我沒辦法。
晚上的時候，姥姥挪著腳步很尷尬的走進我的屋子，又把她那點棺材本取出來了，「萱子，你看你舅舅要和我借錢，姥姥也沒錢，這點錢，你們一人一半，給你留下生活用，誰姥姥也不會虧待！」
她沒看見，我氣的渾身發顫，用錢了事，我是因為怕她把錢都給舅舅才不肯同意嗎？
姥姥看我連轉身都不肯，這下徹底不知道怎麼辦了，「萱子啊，你也為姥姥考慮一下嘛，姥姥不能讓你舅舅打光棍！你還小，不懂！」
我想，她還是愛我的，要是不愛怎麼會和我低聲下氣的商量，只為了徵得我一個同意？
「姥姥啊，那根本不是這樣就能瞞過去的，你咋就不明白呢？紙能包的住火嗎？」我撒著嬌想要讓姥姥聽我的話，眨著眼睛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神色，「不去好嗎？」
姥姥反而笑了，眯起了昏花的老眼，靜靜的看著我，用很溫柔的聲音和我說，「萱子啊，姥姥怎麼能不去呢？不去你舅舅是要恨姥姥一輩子的，為了他姥姥能忍！」
我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語氣之間忽然變冷了，「不行！」
不行兩個字落在姥姥耳朵里，讓姥姥愣住了！
一股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怒氣衝撞在我心裡，我一下就站起來了，「不行、不行！」
連吼出了兩個不行，聲音很大，嚇了姥姥一跳，我拚命的控制住自己情緒，腳步重重的踩在地上就往出走，回過頭的時候，那種冷意更甚，「姥姥，我不准你去受這份苦，有萱子在，你要好好的！」
姥姥為難的看著我，卻看見我跑出了房子外面，一跑出去，我就蹲在我家的那片田地上傷心的哭了起來，姥姥、你知道嗎？你對我最好了，我實在沒有辦法讓你受這份罪！
難道我再世為人，就要看著你重蹈覆轍、去忍受那種內心的煎熬嗎？
我不能、也不肯，我很痛苦，但又沒有辦法說動你，因為那根本就不是能用語言去講清楚的。
眼淚不停的落在我手背上，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
我哭的稀里嘩啦的，聽到附近有腳步聲，才揉了揉眼睛抬頭看。
我看見二眼娃又轉悠過來了，這個想要奪走我們家田地的混蛋還一臉的壞笑，取笑我，「呦，在這裡哭鼻子呢？萱子你說你這麼大個丫頭，大晚上的坐在這裡哭，咋啦？想男人啦？」
他的話很不著調，我用通紅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帶著鼻音問，「你來幹什麼！」
二眼娃拽了拽身上披著的一件外套，「也沒啥事，我就尋思著，你們家的地吧，種點草那也沒什麼用啊，遲早還是得廢，空著不如租給我算了，我還能給你們點錢！」
「這事我找你姥姥說去，你姥姥肯定答應！」二眼娃一揮手，還是打了我們家地的主意，他不敢和我說這事，就要往我們家的門裡走去找我姥姥。
不過二眼娃也想不通為什麼一向看起來人小鬼大的我，怎麼會大晚上的坐在田埂上哭鼻子，一邊走一邊回頭打量我。
我緩了緩神，在臉上把眼淚擦乾，嘴角抿了一下，換上了一種奇怪的笑。
這一幕讓二眼娃看見了，他就不走了，反而走回來，一臉無賴的樣子，彎腰把自己滿是大蒜味的臭嘴湊過來，「嘿嘿，別說，萱子你還挺漂亮的！」
二眼娃露出了一副非常賤的神色，距離似乎有些靠的太近了，看起來想要開幾個下流的玩笑再去找我姥姥。
但是他馬上發現我嘴角動了動，奇怪的問我，「你說啥？」
我立刻銀牙緊咬，冷眉突然倒豎起來，這副凌厲的樣子，嚇的二眼娃心驚肉跳、莫名其妙的倒退兩步。
「滾！」聲音不大，卻非常的寒冷，那股冷意透進了二眼娃的骨頭裡。
連眉腳都挑到了發梢里，那種眼神太過銳利，毫無掩飾的、讓我的憤怒完全釋放了出來，二眼娃被我這副怒容驚的轉頭就走，連我家的大門都沒敢進，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雖然我能為姥姥擋住門外的人，但我卻擋不住門裡的她，第二天，姥姥還是悄悄瞞著我去找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