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正視黑暗的勇氣
沒有人料到蓋倫會說出這麼一句話，紛紛都怔住了。要知道，現在孩子們正處於夢魘狀態，經歷著內心陰影帶來的絕望，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是給他們灌輸堅定的信念，亦或是振奮人心的言論？
雅斯蒂亞、夏格、多斯多羅……越是熟悉蓋倫的人，越是覺得此刻的他很是陌生。
黑暗世界里，菜鳥的哭泣聲更多了，他們本以為導師會幫他們擺脫陰影，但此刻絕望卻更濃了。
「很遺憾，我無法幫你們走出黑暗。」
「生活沒有谷底，你終將會遇到更差勁令你更絕望的事情，它就像刀口般割開你的內心，流血的過程中還會一次次撒上鹽巴令你難以面對，這就是世界殘酷的地方！但，這也是成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每個強壯靈魂的必修課！」
菜鳥們的哽咽聲停止了片刻，但片刻后就又傳出來了，甚至比剛才更加悲傷。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們，世界其實是這個樣子……如果早知道這樣，那成長還有什麼意義？
蓋倫的聲音繼續傳來。
「想要我幫助你們么？」
菜鳥們幾乎絕望的內心，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陸陸續續傳出聲音：「想……想……」
「別做夢了。」
「能夠從中走出來，只能靠著自己！」
嗓音如雷，轟鳴而至。
「止住鮮血的創口會結疤，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疤痕！曾經的陰影會烙印在記憶深處，永遠無法忘卻！但為什麼不去正視它呢？你抬起頭時見到了璀璨的星空見到了生命無數的美景，那為什麼不回過頭看看那些傷口？或許它很醜陋，或許它令你畏懼，但它同樣是你身體里的一部分！」
「霧氣瀰漫的清晨，並不意味著是一個陰霾的白天，累累的創傷，就是生命給你最好的禮物！」
在無畏之魂的影響下，菜鳥們的內心泛起了漣漪，受到了極深的觸動。
然而這卻依然無法令他們走出陰影，每當他們回頭看見黑暗時，恐懼與絕望就會瞬間瀰漫心頭，令他們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真的很害怕么？」蓋倫沉默半晌后發問。
不等菜鳥們做出肯定的回答，他們就不自然地怔住了。
「你已經正視過黑暗了么？」
在面對內心陰影的時候，恐懼、絕望、無助……似乎都是理所應當的。然而在你選擇退縮之前，是否曾真正正視過陰影？
你面對過么？
在這過程中，你有沒有試著去掙扎一下？
你真的承認自己一敗塗地了嗎？
你甘心了？
蓋倫的聲音到這裡就消失了，倒不是溝通時間結束，而是他已經把話說完了。
正如他剛才說的，安慰是毫無意義的，沒有經歷過那些苦楚，又該拿什麼去開導他人？蓋倫不知道該如何幫助菜鳥們走出來，只能幫助他們在面對黑暗面前，先正視黑暗。
「蓋倫閣下……這樣合適嗎？」圖圖魯擦著汗珠說道。
蓋倫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那些家長已經很憤怒了……萬一發生什麼情況，恐怕他們將會遷怒到你的身上，到時候就很麻煩了……」圖圖魯面露擔憂。
不難理解，人心總是盲目的。如果孩子們死於夢魘狀態，那些家長都會責怪命運的崎嶇與上天的不公平，但是在蓋倫說了這番話后，他們就會將責任下意識歸屬到蓋倫身上，認為是他害死了孩子們。
「這樣的人也能當導師？！」一個中年男子推開護衛，怒聲吼道，「他根本不配當導師！他這樣會害死我的孩子的！」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天吶，他甚至連一點點撫慰的話都沒有說！」
「可憐的孩子……現在一定很絕望吧……」
各種哭泣謾罵怒斥的聲音響起，紛紛將矛頭指向了蓋倫。
然而就在下一刻，聲音就瞬間沉寂下來了。
連接孩子們的光芒鎖鏈中，傳來了一聲怒吼！
在黑暗世界的某個角落。
朗亞從地上爬了起來，長期的恐懼令他力氣被抽空，小腿不禁有些顫抖，好在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他注視著那頭龐然黑龍，緊咬的牙齒內擠出了幾個字眼。
「醜陋的傢伙……」
「離我遠一點！」
……
……
提菲特沒有在意人群的喧鬧，也沒有注意木台上的動靜。
他凝視著雨雲籠罩的天空，莫名有些悲傷。
正視黑暗么？提菲特想起了過去的經歷，尤其是帝都里的種種手段，驀然回首，卻猛地發現自己已經被改變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也像那些大人物那般冷血，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學會了對生命選擇漠視……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為了從前最討厭的那種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慢慢的，提菲特的嘴角浮現起了笑容，不再是那種充滿嘲諷意味的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真摯的笑容。
他找回了自己。
就像找回丟失在過去的夢想。
突然，提菲特的笑容凝固，轉而代之的則是一片冰霜般的肅殺！
循著他視線望去，只見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那個死靈法師正鼓搗著某種魔法，淡淡的白光從高飛的屍體上飄散出來，向他那裡聚攏……
莫高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動，因為他有了一個重大發現，是的，不止是那名獨特的戰士，這些孩子的靈魂，居然也有著不同尋常的地方！
從靈魂的角度來說，等級的強弱是次要的，唯有亡魂體的堅固程度，才能幫助他們走的更遠，變得更強！
這些孩子的靈魂非常有趣，儘管算不上多麼強壯，但卻有著出人預料的堅固！譬如眼前高飛的屍體，可以想象，他生前必定經歷過某種訓練，意志力、堅韌程度等等方面，甚至都超過了成年戰士！
如果精心淬鍊幾遍，莫高有信心把他變成強悍的亡魂，能夠排入他手底下亡魂大軍的前三！甚至……還能超過那個變態級的商人亡魂！
就在莫高竊喜的時候，一道人影走到了他面前。
「突！」的一聲！
莫高還沒看清楚那人是誰，腦袋就被整齊地切了下來，鮮血「嘩」的噴涌而出！
這個動靜頓時引來了許多注意，多聲驚呼響起！
托利克司盯著提菲特滴血的長劍，內心只覺得轟隆一沉，在過去的歲月里，他之所以能走到這個位置，其實還多虧了莫高的幫助，若是沒有這個缺根筋但實力強悍的死靈法師，他都無法完成男爵託付給他的任務！
換個角度來說，莫高就是托利克司權利場的搖錢樹！
「你……你大膽！」托利克司頓時怒了，漲紅著臉厲喝。「你知道我是誰么？你居然敢公然謀殺我的手下……我一定會把這件事稟告給男爵，你們……你們都會遭到懲罰！」
遠處，鹿獅犬三人默契地搖了搖頭。按照他們對提菲特的了解，他是絕不會因這種小事暴露身份的，這樣的話，難道他們還真的要面對一個男爵的怒火？
接下去的日子，似乎很不太平啊……
不止是他們，一旁圖圖魯的臉色也蒼白起來，托利克司的手下在黑石被公然殺害，這件事要是傳到男爵那裡，恐怕就會有很多人被處死，包括他自己……
就在這時，托利克司的聲音突然沒了。
只見提菲特手裡多出了一枚徽章。
「男爵……」
「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