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天雷地火
陸琛其實還是在演戲吧。
否則為什麼他只是做樣子似地輕輕碰了一下,在咔咔的快門聲響過後,就迅速抬起了頭。
當時卓逸然幾乎瞬間就呆在了原地,連周圍的工作人員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驚呼,偏偏陸琛的神色淡定到彷彿這不過是一件極其尋常的事。
上午的錄像結束之後,陸琛就被體育部叫去開會了,卓逸然甚至沒來得及私下同他說一句話,最後只能懷著一腔鬱悶,獨自來球場發泄情緒。
手中的籃球拍落又彈起,在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卓逸然正出神,籃球館門口走進來幾個熟悉的身影。
「嫂子!」一見到他,鍾翰就激動地嚷嚷起來,「你跟陸哥就要成為全校唯二擁有限量款的男人了!」
「這款鞋好像下下周正式發售,」向嘉推了推眼鏡,「速度快的話,應該可以趕得上比賽。」
「那豈不是全場幾千個觀眾看著你們秀恩愛,」林揚一臉艷羨道,「酸死我了。」
卓逸然把球掂在手裡,回頭看向陸琛,總覺得該對他說點什麼,可要是說「合作愉快」之類的話,又怕被其他人聽出不對勁。
沒等他開口,陸琛先說:「如願以償了?」
他的眉梢輕輕上揚,儘管沒有什麼明顯外露的情緒,但也能看得出心情不賴。
卓逸然勾起唇角,沖他笑笑,心底卻感到些莫名的不爽。
距離四分之一決賽不遠了,今天下午大家約好了來練球,也就沒多說什麼廢話,很快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訓練。
一打起球來,時間就過得飛快,不多時天就黑了。晚上八點,集體訓練結束,另外幾個人有的要上晚課,或者還有其他事,散夥后,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籃球館里就剩下了陸琛和卓逸然兩個人。
陸琛還在練投籃,卓逸然到一邊去喝水,然後不由自主地打量著場上那個挺拔的身影。
他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氣,無論速度如何快,動作如何敏捷,他永遠遊刃有餘,不會有一丁點倉皇或是慌張,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樣的傲氣,換作是別人,八成會顯得驕橫跋扈,但在陸琛身上,就只會讓人想要頂禮膜拜。
他是賽場上天生的王者。
卓逸然驀地想起第一次跟陸琛在賽場上對峙,他故意讓了自己一個球時,眼裡有轉瞬即逝的柔和。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後來才意識到,他好像從未見過陸琛對別人露出那樣的神色。
後來,陸琛帶他加入籃球隊,和眾人從熟識到默契;陸琛這樣水平的人,卻不厭其煩地陪他練球,在賽場上給予他毫無保留的信任,成就了他那麼多的高光時刻……
一幕又一幕的場景不斷地在腦海中閃現,耳邊迴響起隊員們戲謔式的「嫂子」,儘管明白都是說著玩的,但卓逸然忽然意識到,以後似乎再也沒有一個像樣的理由,讓他可以冠冕堂皇地接受這個稱呼了。
「如果對手從這個角度攔你,」陸琛忽然開口說,「你要怎麼回防?」
「……嗯?」卓逸然猛地回過神來,實際上壓根沒看清他剛才的走位。
陸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他。
儘管剛剛劇烈運動過,但陸琛臉上的表情依然一絲不亂,額角淌著一層薄汗,為他英俊的眉宇間添了一絲銳氣。
「你今天一直在走神。」陸琛把球拋到了一邊,朝這邊走過來。
「是嗎?」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暴露得如此明顯,卓逸然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可能是因為要拿到限量款了,有點激動。」
陸琛在他身旁坐下,沒說話,只是仰頭喝水。
偌大的場館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沒有了籃球叩擊地面的聲響,一時間安靜得讓人有些不習慣。
頭頂的白熾燈忽然閃了幾下,氣氛卻因此被烘托得愈發凝固。
「說點正事吧,」卓逸然扭頭看他,故意用玩笑般的口吻說,「活動也結束了,咱倆什麼時候分手?」
陸琛的神色一頓。
沒等到他開口,室內傳來一聲尖銳的電鳴,與此同時,周圍猛地陷入了黑暗。
「停電了?」卓逸然脫口道。
「可能是跳閘,」陸琛站起身來,「電閘在門口。」
卓逸然下意識地去掏口袋裡的手機,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他們的東西全放在儲物櫃里,遠在場館的另一頭。
整個籃球館面積大而空曠,窗外那點微弱的光芒根本無濟於事,再加上卓逸然有點夜盲症,落在他眼裡,只覺得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手電筒,幾乎寸步難行。
但卓逸然還是聽到陸琛在往前走,於是也跟在他身後,剛邁出去一步,忽然被他轉身握住了手:「你不是怕黑?」
「誰說的?」卓逸然的心臟突兀地跳了一下,「我一個大男人。」
陸琛沒說話,但也沒有鬆手,只是拉著他一點點地摸黑前行。
總算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場館門口,但他們都只是隱約記得電閘在這附近,具體位置誰也不可能記得清楚,周遭又黑得沒有半點光,只能伸手在牆上一寸一寸地觸摸尋找。
兩人找了好一會兒,牆面上卻始終是一片光滑,就在卓逸然懷疑電閘到底是不是在這附近時,指尖忽然碰到了一個金屬硬殼。
「找到了。」他興奮地喊了一聲,腳下也跟著往那邊挪,結果不知道碰到了什麼,驀地被絆了一下,沒保持住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撞在牆上的一瞬間,後腦勺卻沒有傳來猛烈的疼痛,而是一陣溫熱的觸感。
卓逸然愣了一下,意識到陸琛把手墊在了他的腦後,才不至於讓他的頭徑直磕在牆上。
鼻尖剎那間被對方的氣息環繞,儘管眼前看不清楚,但卓逸然也能感覺到,自己這會兒靠在牆上,整個人幾乎被陸琛圈在了懷裡。
可陸琛沒有像他料想的一般立刻站好,而是維持著這樣緊緊相貼的姿勢,伸手去摸他身後的牆面。
他大概是仔仔細細地摸了好一會兒,直到碰到了什麼東西,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卓逸然愣了一下:「不對么?」
「這是報警器。」陸琛的聲音很低。
兩人幾乎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陸琛說話時的氣息噴在卓逸然的耳側,讓他忍不住一陣顫慄。
「剛好,」卓逸然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要報警了。」
「嗯?」陸琛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告訴警察叔叔,」卓逸然的語氣有些怨懟,「你欺負我。」
陸琛頓了頓,嗤地笑了:「我怎麼了?」
「既然都要分手了,你憑什麼……」卓逸然的臉頰發燙,語氣卻強作淡定,「那個我?」
「哪個?」陸琛低聲問。
卓逸然怔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別裝。」
「我哪個你了?」陸琛又問了一遍。
和平時冷冷淡淡的語氣不大相同,陸琛的聲音低沉又曖昧,聽起來頗有幾分挑逗的意味。
卓逸然被這人的明知故問弄得惱羞成怒,一時間氣血上涌,渾身又熱了幾分。
他的鼻尖就在陸琛的脖頸附近,他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意外地聞到了一陣清冽的酒味。
太熟悉了,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卓逸然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身在夢裡。
這股氣味像帶著鉤子,讓他本就不大安分的心臟愈發躁動難耐,只是輕輕地聞了一下,便已經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黑夜像一層誘人犯罪的保護傘,恰到好處地遮掩了所有的迷惘和猶疑,讓最原始的衝動得以肆無忌憚地橫行。
彷彿此時此刻,無論做什麼都沒有關係,天亮的那一刻,所有的罪行都會被洗刷乾淨。
卓逸然猛地伸出雙手,環住陸琛的脖子,莽莽撞撞地去親對方的嘴唇。
陸琛將他削薄的腰攬進懷裡,毫不猶豫地回吻他。
總算是一次難得清醒的吻,彼此都比喝醉的時候坦率太多,就在唇舌交纏的那一瞬間,陸琛猛地被一陣清新的香氣所包裹。
陸琛不是第一次聞到這個味道,但過去總是隱隱約約、轉瞬即逝,這一次卻前所未有地濃郁,彷彿溫柔的洪水猛獸,將他殘存的理智吞噬殆盡。
懷裡的人渾身都是熱的,嘴唇更是燙得驚人,像渡了一簇灼灼的烈火,剎那間燎動了陸琛心底沉寂已久的荒原。
陸琛一向冷靜自持,從未有過任何失控的時刻,唯獨這一刻,他生平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某種難以抗拒的力量驅使著,衝動又暴戾地在對方的唇齒間肆意橫行,宣洩著壓抑了太久的情感。
這是一個alpha與生俱來的攻擊性與佔有慾。
被他圈在懷裡的腰,往日里分明無比矯健有力,此刻卻軟得不成樣子,陸琛逐漸不滿足於唇畔的交鋒,他的手本能地從卓逸然的腰間緩緩向下滑。
想要狠狠地侵犯他,徹底地佔據他,想聽他哭著向自己求饒。
這是完全陌生卻又不受控制的想法,讓他害怕,但更讓他興奮。
吊頂的燈突然亮了。
周遭的一切重新暴露在光亮中,像是不齒的罪行猛地被撞破一般,陸琛的動作一頓,正游移在對方身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垂落下去。
卓逸然卻像是失去了意識,他的臉頰一片通紅,眼睛微微眯著,好似半夢半醒,不經意的眼波流轉間,是比醉酒時更動人心魂的迷離。
陸琛的心下一沉,驟然間察覺到了什麼。
然而對方卻完全癱軟在了陸琛懷裡,下巴脫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白皙光潔的後頸。
陸琛伸手將他扶穩,又強迫自己從那塊誘人的皮膚上移開眼神,剋制著內心難耐的衝動,掏出隨身攜帶的阻隔劑,迅速地噴洒在對方的頸間、周圍的空氣中。
馥郁的芬芳立時散去了大半。
心中驚人的猜想再次被證實了幾分,陸琛渾身一凜。
卓逸然已經完全站不住了,陸琛將他打橫抱起來,從籃球館門口奔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