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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星月堂

  或許是因為所有憂慮的事情都無能為力,姬政反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睡了個昏天暗地,數日的疲憊在這一夜集中爆發,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姬政伸了個懶腰,感到一陣頭疼,他摸了下額頭,體溫仍然偏高,今天再不解毒,恐怕就會對身體造成嚴重的影響了。


  有人送來飯食,姬政吃過之後,剛打算看書解悶,卻聽到房間外面有人敲門。姬政打開房門,只見一個青衣男子正在門外等待,男子畢恭畢敬的向姬政行禮道:「姬先生好,在下是青龍台的醫者,渠扶。」


  姬政也回禮道:「渠扶先生,在下姬政,有禮了。」


  渠扶面露難色,愧疚的說道:「渠扶有愧,姬先生所中之毒,乃在下調製,令先生受苦了。」


  姬政見他誠懇致歉,反倒覺得不好意思,趕忙說道:「渠扶先生所言差矣,先生雖然制毒,卻並非用毒之人,政並不會記恨先生,反倒應該感謝先生救治才是。」


  渠扶依然滿臉慚愧,他伸出手說道:「可否容在下為姬先生把脈?」


  「多謝!渠扶先生,請。」姬政說罷,將袖子捲起,伸出手給渠扶把脈。


  「……咦?」渠扶有些疑問的抬起頭,看著姬政問道:「姬先生曾經中過這水芷草毒么?」


  「正是。」


  「哦,原來如此。我觀先生脈象,虛實交替,滑澀相衝,想來是再次中毒的表象。」


  「解毒可有什麼難處?」


  「並無難處,只不過……這水芷草毒雖然毒性不強,毒性卻非常奇特,非制毒之人不可解。因而,它也是天下奇毒之一。此毒絕非一般人可以調製,姬先生若是中過此毒,又得以解毒,想來也是有過一些奇遇吧。」


  「陳年舊事,不足掛齒。」


  「姬先生絕非凡夫俗子,有些奇遇也實屬正常,是在下多嘴了,還請先生見諒。」


  「渠扶先生不必多禮。」


  「那在下這就為先生解毒。」渠扶說罷,從藥箱中取出一粒藥丸,又寫了一副方子,接著說道:「先生可吩咐侍從按照方子煎藥,作為藥引,並每日服用一粒藥丸,如此,五日即可痊癒。往後四日,我會每日這個時候來給先生送葯,請先生務必在室內等候,這四日決不可斷葯,否則即會毒發身亡。」


  姬政接過藥丸和方子,向渠扶行禮道:「多謝渠扶先生。」


  「不必言謝,在下也是根據范大人的指示,盡了應盡之事。」


  「哦?范大人,我聽聞范大人今日下午要來?」


  「不錯,正是今日下午。」


  「這個范大人難不成是范蠡大人?」姬政猜測道。


  「正是。」


  「聽聞范蠡大人跟隨越王前往吳國為質,又怎麼會來這裡呢?」姬政不解的問道。


  「看來姬先生並不知道這星月堂的根本。」


  「還望渠扶先生指教。」


  「我剛來到星月堂的時候,一心只想逃走,如今卻心甘情願為范大人效犬馬之勞。我想,等今日下午,姬先生見過了范大人,也會和我一樣的。」


  「呵呵,那倒未必。」姬政嗤之以鼻。


  「姬先生可能已經知道,這星月堂其實是越王用來匯聚天下才俊的場所,雖然眼下仍見不得陽光,但聚集於此的有志之士早已不下百人。」


  「這倒不假。」


  「不同於其他國家那些寄人籬下賓客,這裡的才俊們都是被范大人的高瞻遠矚以及越王的忍辱負重感召而來,我們聚集在此,為的是一番霸業,而絕非混口飯吃。」


  「呵呵。」姬政輕蔑一笑,說道:「我可不是被感召來的,我是被人下毒逼迫來的。」


  渠扶急忙行禮,滿是歉意的說道:「還望姬先生不計前嫌,畢竟姬先生這樣的人才可謂百年一遇,不管用上什麼手段,我們都希望能與先生共謀大業。」


  「所以就用這種手段?呵,算了……」姬政發現渠扶對星月堂所做的事情絲毫不感到羞恥,反而有一種強烈的自豪感,他不願意再聽這些狂熱的言論,便問道:「那渠扶先生是怎麼來的呢?」


  「越人擒獲我家主人,我不得不隨主人來此。」


  「哦?那你家主人也在這裡了?」


  「姬先生昨日已經見過我家主人了。」


  「嗯?什麼時候?」


  「就是跟您比試的哈娜小姐。」


  「哈娜小姐?可她是月氏人啊?你怎麼看都不像是異族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了,在下是周國人,年輕時在齊國遊學。饑寒交迫,命在旦夕之時,是月氏族首領,也就是哈娜小姐的父親救了我,自那以後我便發誓效忠月氏一族,至死不渝。」


  「原來如此。」


  這時,一群穿著青衣的人從房間外面經過,姬政好奇的問道:「這朱雀台裡面住的人不少,可是好像除了我,其他人都穿著青衣。」


  「當先生與我等心念一致,共圖霸業之時,星月堂便會為先生量身縫製一襲青衣,以名吾輩之志。」渠扶雙手攤開,展示出自己的一襲青衣,意味深長的說道:「雖然不知姬先生何時換上青衣,但我相信那天終會來到。」


  姬政心裡強烈的排斥,雖然表面上極力控制,眼睛中卻還是流露出輕蔑的神態,「呵呵,青衣?心念一致?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據我所知,這星月堂聚到的人大概就只會幹些裝神弄鬼、賄賂官員、屠戮百姓、威逼利誘的勾當罷了!」


  「先生誤會了。」


  「誤會?哼哼,我說的都是這幾天親身經歷的事情,有什麼可誤會的!」


  「在下雖然不知先生經歷了什麼,但這其中一定有不得已而為之的地方,在下不求先生原諒,但將來先生一定會理解的。」


  「哼,我可理解不了。」


  「那請先生暫且休息,在下還有些事情,就先告辭了。」


  「不送。」


  渠扶離開之後,姬政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渠扶雖然心向越人,但畢竟文質彬彬、通情達理,還為自己解毒,怎麼說也不該對這樣的先生惡言相向。大概是自己思緒太亂,心神不定的原因吧。不過這渠扶先生看起來也是有才學的人,怎麼就會被這星月堂洗了腦?姬政倒是非常想要見見這個范蠡大人,看看他究竟有什麼樣的風度,能夠讓這些能人賢士心甘情願的為他所用。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鐘聲,只聽到房間外面人聲嘈雜,侍從大聲呼喊:「范大人來了,范大人來了,大家趕快到鈞台啊!」


  姬政拉開房門,只見門廊外,人流擁擠,一堆青衣急不可耐的向鈞台奔走。姬政原本就好奇這位范大人的風采,現在正好一睹為快,於是,姬政理好衣服,隨著人流向鈞台擠去。


  剛一出朱雀台,姬政就看到鈞台裡面已經坐滿了青衣,只在鈞台的外圍,有幾個和他一樣不穿青衣的人。


  姬政在最後面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很快,整個鈞台就坐滿了人,姬政估摸了一下,足有上百人,這些人興奮的議論著,臉上寫滿了狂熱。


  主事人走上講台,招呼眾人安靜,於是,青衣們不再議論,各個滿眼期待,靜靜的等待著范大人的出現。


  不多時,只聽鼓聲響起,眾人紛紛向鈞台右側張望,只見一人帶著四個侍衛,向台前走來。


  這人也身著青衣,只是相比其他青衣,他這身衣物更顯華貴,他腳步從容,氣度不凡,莊重而不失瀟洒,他年過不惑,卻神采奕奕,精神煥發。四個侍衛緊隨其後,各個身披亮銀鎧甲,華麗英武,與眾不同。


  此人走上台來,向眾人行禮,眾人紛紛回禮。


  「在下范蠡,有幸見到諸位才俊。」


  「我等幸甚!」青衣們異口同聲道。


  范蠡環顧眾人,高聲說道:「當今天下,周室衰弱,禮崩樂壞。諸侯之勢不均,大國稱霸,小國覆滅;君王之心不仁,弱肉強食,仗勢欺人。所謂王霸之主,假天子之名,行吞併之事,不顧天下蒼生,草菅黎民性命,爾等豈無亡國之恨,喪親之痛?豈非無土可守,無鄉可歸之人?!」


  話音剛落,姬政已是心服口服,此番話不僅氣勢非凡,而且言之鑿鑿。作為一個出生在洛陽的周國人,姬政最大的心念就是平定諸侯,匡扶周室。如今聽了范蠡的理念,更是深感認同。而青衣們也開始躁動不安,有人咬牙切齒,有人默默流淚。


  范蠡接著說道:「如今諸侯紛爭,各圖霸業,然而,若非權貴之人,縱然才華橫溢,亦無用武之地。諸位英雄才俊,難得報國之門,何尋安民之路,吾輩安於此乎?!」


  「不當如此!」青衣們再次同聲回應。


  「越國之所圖,無非百姓安康,周室強盛,然而社稷積困、國力貧弱,縱地處邊遠,仍不免為吳楚欺凌。三年之前,越王引眾抗吳,兵敗而歸,困於會稽山,幾乎亡國。為圖復興,越王攜妻前往吳國為質,甘作奴僕,執役三載,而今大王不日將歸國,此乃我等大業開啟之時!」


  姬政聽得入神,突然覺察到有人在拽他的衣角,姬政一看,只見哈娜正鬼鬼祟祟的拽著他,哈娜嬉笑著低聲說道:「來,跟我來。」


  「嗯?哈娜小姐?」姬政還想再聽聽范蠡說些什麼,可沒等他問清哈娜意圖,哈娜卻猛地一拽,幾乎把他拽倒在地。姬政無奈,只好彎著腰,悄悄的跟隨哈娜離開了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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