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陳年舊事
三人回到住處,哈娜、和予、霜荼還有一早回來的冬牙都已在院中等候,院門一開,和予便衝上前來,興奮的說道:「小循哥!姬政哥!你們回來啦!」
「我們回來了!」張循也興奮的回應。
哈娜跟了過來,用力掐了把姬政的肩膀,笑道:「還行,還算結實,好像一直在鍛煉嘛。」
姬政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有哈娜小姐督促,政,自然不敢鬆懈。」
霜荼最後走來,對張循說道:「小循哥哥,你回來了。」
霜荼已然亭亭玉立,淺藍羅裙,雪袖長紗,如鮮花一般嬌艷欲滴,美得令人心動,張循看傻了眼,獃獃的說道:「霜荼,你……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聽到這話,霜荼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緋紅,嬌羞的低頭不語。
「進門說話吧。」公皙然回身關上了院門。
「是啊!是啊!」和予興奮不已,拉起張循便往院子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小循哥,快給我們講講這兩個月都發生了什麼吧!我可想聽了!」
「好!」張循興緻勃勃。
眾人桃花樹下鋪上一張草席,張循靠著霜荼,哈娜牽著姬政,七人圍坐一圈,開始講述這兩個多月來的經歷。
講完之後,和予唏噓不已,感嘆道:「哎,兩位哥哥這麼厲害,還九死一生,我這輩子也別指望建功立業了……」
公皙然安慰和予道:「和予,你可以有自己的方式建立功業,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道路。」
和予有些低落,「嗯……但願吧……當將軍我是沒戲了……」
霜荼認真的說道:「哥哥,你還是不要去打仗了,真希望哥哥們都不用再去打仗了。」
和予疑惑的問道:「對了,小循哥,你和那個蕭將軍不認識么?」
「不認識啊,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這個事情我糾結好幾天了,蕭攝就是陸雲輕,而陸雲輕是我的師兄,可這個師兄我怎麼從來沒有聽師父和你們兩個提起過啊?他到底是誰啊?」
姬政憤恨的說道:「哼,他有什麼可提的,不過是被逐出師門的敗類罷了。」
張循一把拉住姬政,嬉皮笑臉的說道:「那你倒是給我講講他的事兒啊?我聽你之前說的,好像你們兩個過節還挺深,他還對你下過毒?回來這一路,我問你幾次,你都不給我講,我都快急死了,今天就給大家講講嘛!要不然別人也著急啊,對不對?和予?」
張循對和予使了個眼色,和予會意,趕忙央求道:「姬政哥,給我們講講嘛,事情知道一半,好難受。」
雖然張循和和予如此央求,姬政仍沒有打算講的意思,只是嚴肅的說道:「我後悔沒有殺掉他,這個人,我實在不願多提半句。」
張循靈機一動,轉臉對哈娜嬉皮笑臉道:「哈娜姐,讓小姬給大家講講吧,我好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呀。」
和予也趕忙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想知道。」
「有什麼不能說的啊?快點,給大夥說說。」哈娜猛的朝著姬政後背拍了一巴掌,然後莞爾一笑道,「關於你的過去,我也很想知道。」
姬政看著哈娜,終於釋然一笑,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跟大家講一講。」
聽到這話,張循、和予對視一樂,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我之所以不願意講那些事,多半是因為當年太過幼稚,當時的很多細節現在想起來仍覺得難堪、後悔。算了,反正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既然大家都感興趣,那我就說說。」
姬政喝了口茶,對公皙然說道:「公皙兄,你還記得那個人吧,陸雲輕。」
公皙然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他神情憂鬱,似乎這個人也勾起了他的回憶。
姬政繼續說道:「九歲那年,叔父送我離開洛陽到鳶靈山求學,因為自幼習武,我長進很快,十一歲那年便通過了九乾陣法的試煉。我還記得那天,師父親手幫我修理打磨了炎熾劍,他教我持此劍匡扶天下。只可惜,我的炎熾劍卻被那混蛋繳了去,還有月刃,也被他一併奪走!」
說到這裡,姬政十分慚愧,對哈娜說道:「哈娜小姐,對不起!我丟了月刃……」
哈娜笑著搖了搖頭,「沒事的,你回來就行了,那隻匕首並不重要。」
雖然哈娜並未在意,姬政的愧意卻絲毫沒有削減,他憤恨的說道:「陸雲輕那個混蛋!遲早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他!」
張循見姬政怒火又起,忙插話道:「小姬,然後呢?然後呢?」
姬政擺了擺手,繼續說道:「百年來,天下混亂,征戰不斷,百姓苦不堪言,我十二歲那年,上百名流民逃難來到鳶靈山下,師父宅心仁厚,出錢出糧,好心收留。還聯繫周圍幾個村子,力勸村中長老,想讓那些村子接收難民。這件事情公皙兄是否還有印象?」
「有。」公皙然點了點頭。
「但是那些村子不願意接受難民,師父只能安排難民暫時住在山下。咱們師兄弟幫忙搭建了臨時營地,好在當時還是夏天,備了些粗衣、糙食,也算是保住了難民的基本需求。難民們剛經歷過戰亂,他們失去家園和親人,一路顛沛流離,病的病,傷的傷,可憐至極。師父常教育我們須以善待人,我們師兄弟也各個謹遵師命,極盡所能幫助難民。公皙兄還挨個給難民看病療傷,自己都累出病了,也仍然堅持。可誰知,大家都在幫忙出力,這陸雲輕卻暗地殺人!」
「哦?怎麼回事?他怎能如此可惡?」張循問道。
「難民在山下安頓了沒幾天,卻突然有人離奇死亡。一連數日,每天早晨都會發現有人死在睡榻上,難民營里很快流傳出山中鬼怪吃人魂魄的論調。難民們呆不住了,誰都害怕自己被鬼怪攝去魂魄,說什麼也不敢住在營地里了。他們向師父請求,想要搬到最近的村子里去。可是接收難民的事情還未談妥,村民根本不打算讓難民進入。」
「為了穩住人心,師父當即向難民們斷言,這世間並無鬼怪,作亂的只有人心,他承諾三日之內查明真相。那三天,我們和師父每天晚上在難民營里巡邏。然而三天兩晚過去了,我們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好在這三天里也沒有人死亡,看來,之前死去的難民應該是被人所殺。」
「不過就在第三天晚上,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可疑的身影,我看到一個人突然消失在帳篷後面。雖然不能確定那是誰,但我還是小心翼翼的跟了過去,我輕輕挑開帳篷一角,借著一點微弱的火光,發現那人正是陸雲輕。只見他拿出一個布囊,輕輕捂住一個難民的口鼻,很快,那個難民就不省人事了。過了一會兒,他撬開那人的嘴,灌了一些藥物進去,然後就起身離開了。當時,我傻乎乎的以為他是在給人治病,也沒多追問。哎,都怪我太年幼,怎麼也想不到師門之中竟會有如此敗類,不然那個難民或許不會死。」
「天亮之後,那個難民死了,就如同被鬼怪攝取魂魄一般,雖然毫髮無傷,卻再也沒有氣息。這下子,難民營里炸開了鍋,難民們紛紛要求離開營地,師父攔不住,只得放他們離開。難民輾轉經過附近幾個村子,由於村民不願意接收難民,雙方甚至大打出手,又有不少人在爭鬥中死亡。後來,剩下的難民只好繼續流亡。」
「雖然那晚我看到了陸雲輕的可疑舉動,但是我並不能確信他那是在殺人,或者說,當時的我還對這個師兄抱有一絲幻想。於是,我私下找到陸雲輕,問起他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有些驚慌失措,只是堅持對我說,他那是在給病人補藥,我不能相信他,於是打算告訴師父。」
「可誰知,我剛要起身離開,他卻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感到胳膊上一陣刺痛,轉頭一看,才發現他手中竟然夾有毒刺。沒過多久,我就感到頭暈眼花,這下我終於確信陸雲輕就是殺害難民的兇手。我猜測他斷然不會對我手下留情,於是我用盡全力拔出炎熾劍,與他打了幾個回合,並在他右臉砍出一條疤痕,可是終究沒能將其斬殺。」
「後來我才知道,我所中的毒名為水芷草毒,是一種奇特的毒藥,中毒之後奇痛難忍,而且只有制毒之人才能解毒。陸雲輕想以此毒為要挾,迫使我放棄告發。要不是我當時沒有防備,也不至於被毒倒,換做平時,他絕對接不了我三招,可那毒藥實在太過猛烈,雖然劇痛無比,卻又令我神志不清,幾招之後,我便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來才知道,是公皙師兄救了我,而陸雲輕下毒殺人一事也已經完全敗露,師父勒令陸雲輕為我解毒,而後又將他囚于禁山之中。一年後,師父念他年幼,不忍永遠囚禁他,遂將他逐出師門。」
「事情大致就是這個樣子。」姬政一口氣講完這段過往,幾人紛紛咋舌驚嘆,只有公皙然默不作聲,面容中透出一絲別樣的愁緒。
張循問道:「可是他為什麼要殺那些難民?」
「這得從我們所學的功課說起。師父授業,向來因材施教,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主修功課,比如我吧,主要是武學和兵法;小循你呢,主要是論辯和工匠;公皙兄,則是政略和醫術。」
「陸雲輕主修什麼?」
「也是醫術,他所修和公皙兄相似,不過偏向草藥和病理,只是他後來迷上了毒藥和疫病。」
張循仍然不解,追問道:「雖然毒藥和疫病是惡毒之物,但解毒、治疫也是正道,師父向來教導我們與人為善,他又為何無故殺人呢?」
「事情敗露之後,陸雲輕坦言,殺人是為了試驗毒性,畢竟要想做出點學問,典籍上的東西是根本不夠的,毒藥毒性如何,怎麼解毒,疫病癥狀如何,怎麼醫治,這些都需要試驗,而那些難民,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試驗者。」
張循突然憤恨的說道:「這個陸雲輕怎能如此草菅人命?難民怎麼了?難民不是人么?一個個大活人怎能任由他隨意殺害?!難民本就無家可歸,本就妻離子散,他又怎能對這些可憐之人痛下殺手!可惡!小姬你當時真應該一刀劈了他!可惡!太可惡了!」
和予也氣憤的說道:「是啊!這個陸雲輕也太可惡了!就連同門師弟也不放過!」
姬政扼腕嘆息,「欸!都怪我當時沒能殺掉他!不然這次出征也不會如此艱難!」
張循冷靜下來說道:「不過說起來,陸雲輕,也就是我們這次遇到的蕭攝,他還真是挺厲害的,我們這一仗打得太不容易了。」
「你說的沒錯,這個人非同小可,指揮作戰,兵法戰術,樣樣不俗,而且尤其擅長火攻,更關鍵是他不擇手段,毒藥、瘟疫,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用得出來。我有種預感,這次交鋒不算完,日後恐怕還會與他見面。」
「是呀,你與他本來就有過節,這一仗下來,他還奪了你的炎熾劍和月刃,可謂是舊仇又添新恨。俗話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下次難免再拼個你死我活。」
姬政笑道:「若真是那樣,便再好不過了,我巴不得與他早日交鋒,不過到那時,我絕不會再放他生路!」
「好!小姬!到時候我助你一臂之力!」張循用力把手搭在姬政肩上。
「嗯!」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