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嫁禍之二
果不其然,那十幾個台階才走了一半,還未到那葯園,紅霜便被小雪一口咬住頸脖,兩人頓時一同栽倒滾下台階,紅霜強忍住疼痛,原本翻身過來想按住小雪,但力量差距太過懸殊,反倒是黑衫小雪一把撲倒紅霜,朝她張開有著鋒利牙齒的嘴巴。
被拍落下來的還有紅霜原本就快強忍不住的眼淚,倒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小雪這模樣太叫她心酸。
「霜…姐…姐……」
不過眼前有些發狂的小雪,並未咬上來,而是用模糊不清的口齒,擠出這一句,紅霜聽得心中一愣,下一秒她便被再度發狂的黑衫小雪一把揪起衣襟朝空中扔去。
紅霜只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也不知在空中翻滾了幾個圈,一陣頭重腳輕之覺襲來之後,她被重重地丟在了那個葯園之內,耳內傳入一陣陣鳴音。
又一會,那陣鳴音漸漸消失之後,腿腳如同散架一般的紅霜,此時已能緩緩活動起自己身子,這時葯園之外漸漸傳來人聲,就聽一個聲音隨著腳步繞過葯園,十分耳熟。
「婆婆!咦?!那個刀疤臉壞蛋沒來么?我明明看見他進來的!怎麼瞧不見呢?塔門都被弄壞了,我看那人一定到塔裡面去了!」嘉念來回在葯園處的假山翠池與那高塔之間來回奔走,與還趴在葯園內的紅霜,僅僅只隔著一排草藥。
「回來!」任敏喝道,「就算門壞了,沒磕頭也不能隨意進去,」任敏緩緩在高塔前的台階之下坐定,一邊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含入口中,一邊又說道,
「嘉念!你還在磨蹭什麼?!是嫌婆婆死得不夠快么?快去葯園裡弄些鬼針草過來!可對屍毒有奇效!」此時雖然任敏臉面上的青黑色細紋並沒減少,但在服下那藥丸之後,氣色稍好了一些,已能運功,閉目打坐療毒。
「噢!好~好~!我這就去!」嘉念應聲來到葯園,就站在紅霜身前的草藥旁,剛要動手去摘,又撓著腦袋問道,「婆婆!哪個是鬼針草?!」
任敏睜開眼叫道:「你眼前的就是!」,任敏說的將將好就是擋住紅霜的那一排。
「噢!好咧!」嘉念應聲,一把捉住紅霜身前的鬼針草,紅霜肩頭一顫,動作卻還不利索,趴在原地,彷彿做了壞事馬上就要被人發現一般緊張。
不過,也就在這時,園內突然沖入幾十個提劍握戟的兵士,握住鬼針草,拉起那排草藥的嘉念立刻回頭望去,紅霜趴在葯園內,盯著嘉念回望的側臉,心裡「咯噔」一聲,目視嘉念鬆開鬼針草,匆忙折回任敏身旁,擺出一副應對姿勢。
紅霜喘了口氣,搖搖頭,折了些葯園中草藥放入口中嘗食,再悄悄撥開那一排草藥,露出一隻眼睛朝外望去,就見眾多兵士跟在提刀的徐朗身後沖入葯園外的假山翠池旁,包圍了任敏與嘉念兩人,又一會兒,單修遠手握著羽扇,從兵士身後,快步走向前來,一見任敏,當先喝道:
「拿下!」
徐朗當先上前,將手中一口寬刀架在任敏脖子上,朝著手下喝道:「拿銬鏈過來!」
「放肆!你們是何人!也敢來我西王任家撒野!」此時一頭烏髮的任敏睜開怒目,面目變得赤紅,原本臉上的青黑色細紋此時也沒了蹤影,百辟刀一出,立刻壓制住徐朗雙手。
發力一腳打在徐朗刀背上之後,將徐朗踢回單修遠身旁,而徐朗手中那口刀空中轉了幾周之後,剛好落在葯園內紅霜身旁,就插在離她鼻尖前方不遠之處,紅霜眉頭緊皺,瞧了眼手裡魚形玉墜之中的霧狀綠染,將其緊捏在手心。
這會紅霜下意識地朝旁邊挪了些地方,胳膊肘卻突然往下陷入到一處稀鬆爛泥中,這一下陷得頗深,紅霜慌忙動作,整條胳膊卻伸入那爛泥之中碰到那泥水底部,她不禁一愣,手指按到的硬物不知是木頭還是鐵器,這時又聽葯園外,領頭的單修遠再度開口:
「在下不過是統領六洲十八郡的南帥麾下,小小主簿一名,乃是無名之輩,不值一提,不過……此次湖州督撫陳遠之奉聖意,前來安明城驅除魔教餘孽,捉拿魔教同黨!我們得來線報,西王任家勾結魔教,妄殺安明城主,四處用屍毒在安明城作亂,殘害無辜百姓,任大將軍!你可知罪?!」單修遠朝天作揖鞠躬,朝拜聖上,又一字一句踱步前來,冷眼與任敏對視。
「一派胡言!」任敏矢口否認,當即喝道,「我與城主向來交好,怎會殺他!?況且任家向來以除魔為己任!誅殺魔教自當義不容辭!何來勾結之說!」
「一派胡言的是任大將軍你吧!」單修遠搖搖羽扇,指著任敏道,「任將軍婚配之人,可是原籍毓州人士,名為季宣?他既然是你府上之人,勾結魔教荼毒安明城,任將軍這一家之主豈會不知?」
單修遠一提季宣,任敏顯得有些心虛,剛才的怒意頓時銳減,但也不露怯,答道:「季宣早就不是我任府之人!我已將他逐出了任府!」
「好個逐出任府,那就是說季宣勾結刀詈司,協同魔教作亂,任將軍並不知曉?」單修遠緊盯著任敏,招手押來數個身上爬滿青黑色細紋的任府人,又道,「看來任府這些將成行屍之人,任將軍也是毫不知情了!」
「那是季老頭使壞,他勾結刀詈司想對婆婆使壞!婆婆才沒有勾結什麼魔教!這些病幺兒都是刀詈司作弄出來的!」嘉念先一步開口爭辯道。
「沒錯!這些人都是刀詈司的人禍害的,不過…也算是我連累了他們……」任敏嘆道。
「我也相信任將軍是清白人,」單修遠指了指任敏身後那十層高塔,再道,「既如此,那就讓我們搜一搜,若是裡面沒有安明城主,我們自當撤兵,若不然,」單修遠羽扇一指,從葯園圍牆之上閃出數十個弓弩手,「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塔里是我任家藏書之處,更有我任家族譜,從來不讓外人進去,這百年之塔裡面的一根木頭都壞不得!又豈能容你們隨意進出!」任敏話音剛落,從塔頂墜下數個雕花木窗欞砸在她身後台階之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跳躍聲。
「任將軍是心裡有鬼么?」單修遠自然是瞧在眼裡,這時他眯起眼睛,再厲聲道,「任府如今只剩下你們二人,已是個空殼,我卻有精兵二千埋於四處!若不是礙於南帥向來敬重西王,督撫大人又是以理服人,早就要讓你們嘗嘗火炮的滋味了!可別不識抬舉!」
單修遠拂袖再喝道:「今天能進則進!不能進…也得進!」
任敏將嘉念攔在身後,舉起百辟刀。
「放箭!」單修遠轉過身,將羽扇一揮。
「別出來!」任敏一把將嘉念提起朝著高塔內丟去,隨即手握百辟刀上前,將高塔前飛來的利箭全數攬了下來,不過剛一落地,迎面從更遠處又飛來數十枝丈余長的巨型飛箭,任敏這時雙手飛速點中自己雙臂穴位,頓時一股巨力蓬勃散開,將靠近她的眾兵士掀翻在地的同時,當空躍起將那些巨型飛箭斬落。
任敏雖是力道強橫,卻沒傷單修遠帶來的任何一個兵士。
而徐朗與迎頭的眾兵士,見那些巨型飛箭都傷不得任敏,紛紛露出怯意。
「這裡豈是你們這些外人隨意踏足的!」任敏言語間,使出一招樸實的橫斬將那些舉著槍戟的兵士手中兵器,全數削斷,再將那百辟刀豎在眾人身前,喝道,「念你們同為朝廷效力!還不速速離去!」
單修遠臉色不好,原本以為能順利拿下任府,卻沒想到任敏竟這麼難對付,武功比之先前的鬼臉人只高不低,不過單修遠臉上的愁容瞬間消散,露出笑意。
對面任敏原本的一頭烏髮,就在此時變作白頭,露出的疲態更甚之前與鬼臉人交戰那會,臉色煞白,渾身力道傾瀉而出之後,竟連手中百辟刀也提不動,更令單修遠意想不到的是,任敏臉面上竟爬升出來眾多的青黑色細紋,仿若一個垂死之人。
「啊!~~~~」這時從塔內傳出嘉念的慘叫聲,從塔內狂奔而出的嘉念臉上趴著一隻黑背蜘蛛,手中正舉起一塊木雕窗欞,出塔的一刻被門檻絆住,摔了個四腳朝天,落地之後那隻黑背蜘蛛一下又躥得飛遠。
眾人正不解,就聽嘉念搖了搖任敏,叫道:「婆婆……婆婆……塔裡面都是那怪蟲子,又是蜘蛛又是……婆婆……你怎麼了!?怎麼又這樣了……」任敏這副模樣叫嘉念頓時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更讓人意外的是,嘉念身後的十層高塔,每一層都朝外散落著圓珠顆粒,那些落地的圓珠沾地之後,變化為眾多的綠殼尤蟲,向著塔身四周更遠的地方散去。
「這是魔教的毒蟲!大家都用火攻!」單修遠指著那些綠殼尤蟲喊道。
「任府塔內圈養魔教毒蟲!你也身中魔教的屍毒,任將軍還有何話要說的!?」單修遠走到任敏身前,問了一句,再將羽扇大力一揮,喝令道,「都去塔里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安明城主的屍身!」
「是!」徐朗只手一招,眾兵士跟在他身後,沖向高塔內。
「西王任家勾結魔教的罪行,交到南帥與督撫大人手中一定要有理有據!就算西王親自前來護短,也要讓他們無話可說!」單修遠輕搖羽扇在後觀望,口中自顧說道。
半跪在高塔台階下的任敏,耷拉下腦袋,有心阻攔卻無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