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嘴吃起
湯叔看了一眼日頭,將手頭的工具遞給頌,拍掉掌心的灰塵:「時候不早了,我去做飯,剩下的牛棚交給你搞定。」
「行,記得葷素分開,小藍只吃素菜,還有,別放辣椒面。」頌細心交代道。
「沒問題,」知道內情后,湯叔對頌過分在意的表現見怪不怪,擠擠眼打趣道:「難得見到你這麼稀罕誰。」
「哪來的難得,橫豎就這一個,」頌脫掉斑駁的勞保手套,牽起執瀾往牛棚里走。
執瀾單手抱著豬崽,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叔叔,稀罕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太嬌貴了,不好養,」頌故意逗他。
「我以後會少吃一點,多幫叔叔幹活,」執瀾突然緊張起來,抓緊頌的手掌搖了搖,小聲道:「你別不要我。」
頌垂頭瞥向撒嬌的小藍鳥,執瀾青澀的少年感令他心生罪惡,可那副予取予求的小模樣,溫馴純真的神態,又撩得他一陣心頭火起。
「咳……看你表現吧。」
色厲內荏,心虛難掩。
牛棚里的氣味比豬圈好了許多,看得出前不久才打掃過,晒乾后的草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執瀾漸漸習慣了牲畜的異味,想幫著頌幹活。
他想了想,從乾草垛里抽出一大把草料,小心翼翼團出一個鳥巢,將小豬放在中間,交代道:「你乖乖呆在這裡,不要亂跑。」
頌注意到執瀾熟練的築巢手法,挑挑眉,就憑這手藝,求偶沒什麼問題,但凡是個鳥,都會為之傾倒。
這樣乖順的配偶,若是被按在鳥巢里踩背交尾,生一窩圓滾滾的蛋,小媳婦一般守著巢穴孵蛋,等待外出獵食的自己回來哺喂他,會是什麼場景?
幾個清晰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頌低頭點了支煙,咬著煙嘴哼笑一聲,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畜牲了,遂將思緒扯遠。
「叔叔,你快修吧,我給你遞工具。」
執瀾一臉認真,壓根不知道他家頌叔叔已經在腦海里上了一趟高速,車速兩百碼。
棚里的幾頭老黃牛嚼著草料,動作緩慢,像在放慢鏡頭,執瀾被它們憨厚的氣質吸引,饒有興緻地仔細觀察。
「帶上這個,小心被鐵絲劃到。」頌將勞保手套帶在執瀾手上,護住他細嫩的小爪子,隨後悶頭修補破損的圍欄,暗自吐槽抑製劑的功效太片面:
只能抑制腺體,沒辦法抑制腦子。
心不在焉的後果是一鉗子下去,夾到了自己的手指,尖銳的鉗頭劃破皮膚,鮮血瞬間溢出傷口。
「嘶……」頌皺著眉甩甩手,幾滴血珠落在地面上,洇開一小團暗紅。
執瀾差點尖叫出聲,脫掉自己的手套,冒冒失失撞進頌懷裡,捧住他的右手,看清烏紫滲血的傷口,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手套不應該給我的,叔叔自己帶才對。」
執瀾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種場景,他自幼被當成至寶悉心呵護,從未受過傷,也沒有見過別人受傷。但心地善良的小藍鳥有強大的共情能力,看到頌的傷口,自己也跟著痛了起來。
執瀾嘴唇一翕一合,大滴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哭得傷心巴巴,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傷的是他。
怎麼就哭了呢,頌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了眼手心的臟污,只得用手腕去蹭他臉頰上的眼淚,抹去一些,又有更多淚珠滾落下來,無窮無盡般。
頌有些懊惱,小東西上一次像這樣哭,還是那回差點被自己掐死。
受傷的分明是自己,為什麼他像是比自己還痛。
「收一收,小問題,不礙事。」頌沉著嗓子杵了杵他的臉頰,提醒小藍毛關掉他眼睛里的水龍頭。
小東西執拗地搖搖頭,哭腔綿軟:「都怪我用了叔叔的手套。」
頌差點被他逗笑了,一根筋的小笨鳥,蠢死了。
執瀾捧著頌受傷的手,兀自著急,突然低下頭,無師自通地開始為他舔舐傷口,鳥獸自愈傷口的天性被激發,唾液是最好的天然消毒劑。
這種舔舐不再是淺而輒止,一下又一下,珍之重之,柔軟的舌苔安撫著綻開的傷口,留下一道濕潤的痕迹。
頌只覺指尖的神經炸開一團電光,短路般的巨大電流隨著執瀾舌尖滑過的皮膚四散流竄,沖往全身的神經末梢,不由分說地融化了他的四肢百骸。
「臟死了,別舔,」頌的嗓子啞得像是抽了一整包煙。
執瀾舔凈他傷口處的血漬,唾液很快發揮了止血作用,沒有新鮮的血液湧出。執瀾也終於止住了眼淚,在發紫的傷處輕輕地啄吻了一下。
「不痛了,不痛了,呼……」執瀾小口吹著氣,呼吸打在濕潤的皮膚上,帶起一陣清涼,於是頌真的不痛了。
頌眼帘低垂,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舔舐傷口,恍然間,他覺得自己心上好像有塊硬痂碎掉了,隱秘的沉痾隨著這聲碎裂煙消雲散,露出一塊柔軟的角落,那裡有他掩埋半生的奢望。
困住他的並非孤僻的天性,而是膽怯,他得到的太少,便不敢奢求太多,於是把自己定義為孤單孑然的獨行者。
原來世界上還有人願意保護他,珍視他。
為他流淚,痛他所痛 ,為他梳理羽毛,舔舐傷口。
這樣柔弱的小東西,居然不畏他暴戾的心性,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冷硬的心門上敲擊,一遍遍喊著:「叔叔,是我。」
別敲了,小傻子,你已經進來了。
「叔叔,還疼么?」執瀾從荷包里摸出頌剛剛給他的手巾,小心翼翼地繞在傷口上,綁了一個蝴蝶結。
頌眉眼柔和,樂此不疲地逗弄他:「上面有你的鼻涕,會感染的。」
「哪有!我鼻子很乾凈,你看,」執瀾憤憤地仰起腦袋,把鼻孔露給他看,小嘴微張,露出粉嫩的舌尖。
剛剛大哭一場的小東西,眼眶鼻頭都泛著淡粉,臉頰上是乾涸的水漬,讓頌不合時宜地起了惡劣的壞心思。
不知道讓他在別的時間和地點哭,會是怎樣的場景。
哭得越大聲,可能會越可愛吧。
這個念頭不能細想,越想越上頭,心魔叢生,頌咬了咬舌尖,暗暗唾罵自己:畜牲不如。
「看了嗎?有沒有鼻涕?」小藍毛仍執著地仰著腦袋,想要為自己的清潔衛生習慣正名。
頌無視掉上方的鼻孔,盯著執瀾那一小截舌尖半響,突然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在他下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齒尖刮過香軟細膩的唇瓣,一秒后便放開回彈,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並非貨真價實的吻,也無曖昧旖旎,像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執瀾被他咬懵了,腦中瞬間回憶起夢中與黑色大鳥交喙互哺的畫面,待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揪住頌的衣領咬了回去,一副反客為主的架勢。
是頌小瞧了執瀾的戰鬥力,也對自己的抵抗力太過自信。
引火燒身,不過如此。
小藍鳥的一口細牙又小又圓,殺傷力卻驚人,他愣頭愣腦銜住了頌的嘴唇,毫無章法地啃起來,無意間探出的舌尖刮過alpha微涼的唇,於是徹底點燃了焚身的烈焰。
這場實力懸殊的較量中,唇舌被當成了武器,弱勢的小藍鳥不願落於下風,輕柔地舔吻大鳥的唇角,乖巧討好,甚至自覺地環上了alpha的脖頸。
頌的呼吸逐漸急促,自作自受,惹了一身的火,只覺心海沸騰,恨不得將嘴邊的小鳥生吞活剝。
他心有猛獸,狠戾決絕,對方卻不是等待採擷的艷麗薔薇,而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太嫩,太小,還未到採摘的時候。
頌再也忍不住,剋制地推開他,啞聲道:「別鬧。」
alpha眼眸中編織著巨網,將弱小的藍鳥籠在其中。
「是你先咬我的,」執瀾微微喘著氣,耳尖艷若珊瑚,鴉羽般的睫毛不停眨動,投出羞澀又嬌俏的眼波。
「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頌一身血液都被他燒沸了,強行壓下火氣沉聲道。
「互哺?沒關係的,叔叔,我很喜歡這樣。」執瀾故意裝傻,其實他才不傻,他聰明著呢,這叫親嘴。
看著小東西噙滿水光的眸子和紅透的臉頰,頌被逼瘋了,忍無可忍再次俯身,不暇思索地吻住了那張狡辯的小嘴,攻城掠地,奪回了屬於自己的主導權。
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鳥再次試圖反咬他一口時,猛禽終於尖嘯著破籠而出,骨子中的野性與兇悍被徹底激發。
頌的眸子都燒紅了,理智蕩然無存,看起來凶戾又危險。
但是執瀾不怕。
他仍舊不怕死地將手搭在alpha的後頸上,五指沒入他糾纏的長發,一下一下為對方梳理著羽毛,在最炙熱的交鋒中,給予最溫存的安撫。
兩隻不同物種的鳥兒,交喙相擁,周圍的一切都淡出了他們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執瀾力氣耗盡,因為長時間缺氧,四肢軟得像煮過頭的麵條,直到漫長的一吻結束,他被頌摟進懷裡時,自動縮成了一團乖巧的形狀。
頌偏頭親了親執瀾的額角,溫熱的氣息擦過他耳畔汗濕的鬢髮,像被羽毛尖尖撓著,又酥又癢。
「你管這個叫互哺?」低沉的笑聲在alpha胸腔里震動。
作者有話說:
小藍:為什麼我的初吻在牛棚里?
頌爹:……
老黃牛x小豬崽(瑟瑟發抖):我們什麼也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