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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光棍

  頌找到執瀾的時候,小東西躲在倉庫後方的樹蔭里,抱著頭豬崽擠眼淚。

  他縮成一小團蹲在樹下,大顆大顆的淚珠子落在豬崽身上,又覺過意不去,用手抹去,對著頭豬不停念叨「對不起」。

  就沖這可憐巴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怎麼欺負他了。頌有些頭疼,放輕腳步走到執瀾身後,躬身摸了摸他的發頂,低聲道:「你跑個什麼?」

  執瀾被嚇了一跳,心臟在胸腔里撲騰,撅著嘴輕輕「哼」了一聲,轉了個方向繼續擠眼淚,明顯不準備理會頌。

  頌無奈之中又覺新奇,執瀾一直乖巧聽話,是最溫順的那種小孩兒,這是頌第一次見他有小脾氣,卻莫名覺得好玩,生出點逗弄的心思:

  「你親了我就跑,又不說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對剛剛的『互哺』不太滿意?」

  執瀾臉蛋急得通紅,張著嘴囁嚅半響,粉嫩的舌尖動了動,又把話憋了回去。

  「所以,真的不滿意?」頌挑著眉,饒有興緻地觀察執瀾的反應。

  執瀾想了想,點點頭,接著拚命搖頭,搖到一半又換成點頭,眼睫不停眨動,糾結到不行。

  頌無從分辨憨包到底在想什麼,故意沉下聲來道:「說吧,到底什麼原因。」

  醋缸里泡著的小藍鳥又遭到了嚴厲的對待,心臟咔嚓一聲碎成幾瓣。

  「叔叔,」執瀾使勁咬著牙,牙根隱隱陣痛,卻蓋不過心頭酸澀,「你剛剛……為什麼要咬我?」

  頌沉默了一瞬,勾著唇角一本正經道:「當然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好吃。」

  執瀾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頌的視線,頌站得筆直,從高處俯視著他,像是看著餐桌上的烤乳豬,眸子里斂著洶湧的食慾。

  執瀾胸腔里一聲悶響,小心臟從幾瓣碎成了無數瓣,抱緊懷中的豬崽,和它站到了同一陣營。

  果然還是養肥待宰嗎?

  「這樣是不對的,」執瀾鼻尖發酸,護住懷中的小豬哀聲道:「我又不是食物。」

  頌懶得再去聽他的憨言憨語,直接俯身連人帶豬一起抱了起來,摟著執瀾的腰側和腿彎猛地顛了顛,沉聲嚇唬他:「別耽誤正事,牛棚修不完,甭想吃午飯。」

  執瀾在他懷中不安地扭動,又擠出一大滴眼淚,聲如蚊吶道:「不喜歡你了,再也不要喜歡叔叔了。」

  頌沒聽清執瀾說了什麼,只以為小東西發育后突然進入了叛逆期,在他腰上用力掐了一把,教訓道:「在別人家做客就老實一點,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執瀾被掐得嚶嚀一聲,落下一滴淚來,再也沒說話了。

  頌重新拿起工具修補牛棚,他就抱著豬崽蹲在旁邊,不知從哪兒撿了根小樹枝,在地面上畫著圈圈,身側籠罩著灰濛濛的氣場。

  頌幹完活去洗手,故意露出受傷的手指,假模假樣嘆息了兩聲,執瀾也不為所動,只是眼神時不時往他手上瞟,強忍著心疼一聲不吭。

  「開飯了,辛苦辛苦,走,今天菜不錯,」湯叔做好午飯過來叫他們,走到近前,察覺出不對勁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倆發生了點什麼,更何況湯叔是個明眼人。

  藍頭髮的小美人雙眼紅腫,臉頰上有乾涸的水漬,明顯是剛剛大哭了一場,嘴唇也紅得異常,唇瓣上還有幾處可疑的咬痕。

  「……」湯叔又看了一眼頌,這貨倒是神清氣爽,一臉吃飽喝足后的愜意模樣,每一根頭髮絲里都洋溢著饜足,湯叔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老畜牲……

  湯叔攬過執瀾的肩膀,護犢子般避開身後的頌:「來,小藍,叔叔給你準備了好吃的,都是自家地里摘的,一定比你以前吃過的新鮮。」

  農家的餐桌樸實無華,桌上的菜品卻處處透著主人的用心。

  軟糯香甜的蒸南瓜,撒著松子的橙黃玉米粒,清爽脆嫩的酸奶拌黃瓜,奶香四溢的焗茄子,還有作為主食的水果稻米羹,全都依照執瀾的飲食習慣準備,一點葷腥也沒見著。

  頌的臉色眼見著變黑,湯叔卻直接無視他,殷切地給執瀾夾菜。

  受了委屈的小藍毛這會也懶得去管他家飼主,悶著頭一個勁吃飯。

  「飯前的規矩呢?」頌不悅地皺起眉,也不知是因為吃不到肉,還是執瀾沒有得到他首肯,便輕易接受他人投喂的食物。

  執瀾手中的勺子頓了頓,湯叔立刻出聲維護,白了頌一眼:「吃你的飯,嚇唬孩子幹嘛。」

  頌蹙眉看向桌上的幾道素菜,表情有些怪異:「就這些嗎?」

  「你剛剛不都吃飽了嗎?」湯叔沖他擠擠眼,開過玩笑后,笑著交代道:「廚房裡有肉,自己去端。」

  頌一言不發起身離開餐桌,從廚房端回一大盤羊腿肉,擺在自己面前,在座的其他兩位,一頭牛加一隻小鸚鵡,都是吃素的,明顯不會與他分享這盤菜。

  「小藍,好吃嗎?」湯叔看著執瀾認真拿勺子攪拌米羹的樣子,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謝謝伯伯,很好吃,」執瀾乖巧地點點頭,很捧場地加快進餐速度,用行動證明了菜品的美味。

  湯叔故意逗他:「伯伯這裡什麼好吃的都有,還有小豬和小牛,我無兒無女,家裡正好缺個小主人,你要不要來給伯伯當崽崽?」

  這話一聽就是玩笑,頌不以為意,執瀾卻愣了愣,吞下一塊茄子,居然露出認真考慮的神情。

  頌頭皮一緊,這憨包,該不會這就跟人跑了吧?

  執瀾明明自幼被研究所嬌生慣養,卻像只沒有媽媽的流浪小貓,喂點吃的就會跟人回家,當初自己用幾顆櫻桃就把他哄到了莊園里,要是扭頭去給湯叔當兒子,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頌握緊手中的叉子,緊緊盯著執瀾的嘴唇,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說出「好啊,我想給伯伯當崽崽。」

  執瀾考慮了好一會,眨動眼睫,認真道:「謝謝伯伯,但是我已經有家了,家只能有一個,所以我不能做這裡的小主人。」

  湯叔朗聲笑起來:「喲,還挺懂事的。」

  頌呼出一口氣,手背上隆起的青筋漸漸退了下去。

  執瀾又看了一眼頌,垂下頭默默吃飯。頌叔叔缺根筋,他卻是一根筋,認定了喜歡的人,認定了自己的歸巢,便不可能再改變。

  執瀾想,如果不能做彼此的唯一,如果自己的喜歡沒有結果,那就不要求偶了,不做配偶也沒關係的。

  他想留在霧月莊園里,當一隻本分的小鳥,寵物也好,崽崽也罷,只要飼主不拋棄他,不吃掉他,他就不會離開自己的家。

  吃過午飯後,執瀾不鬧了,一直很安靜地守在頌身邊,陪他鋤整田壟,收割麥穗,頌歇息時,他會過來遞毛巾擦汗,遞水解渴,就是不說話。

  當一隻小鸚鵡停止話癆,絕對有問題。

  頌被他叨叨久了,耳根突然清凈下來,怪不習慣的。等到晚飯後,他們告別湯叔,驅車回到霧月莊園,甫一進門,頌就反身將執瀾按在了門板上。

  「說,到底怎麼回事?」頌拿出了家長的威嚴,嚴肅地凝視著變啞巴的小藍鳥。

  執瀾腦袋一歪,與頌的視線錯開,把滾燙的臉埋進他的頸窩裡,沉默了許久,軟著嗓子輕聲道:「叔叔,你以後會結婚嗎?」

  頌被他問得一愣,回過神來反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問?」

  執瀾把頭垂得更低了:「因為……因為他們說,長大了都會結婚的。」

  頌盯著他瓦藍瓦藍的頭頂看了一會,勾唇一笑 :「可能會吧。」

  如果小東西長大了,明白了什麼是家庭,什麼是責任感,懂得如何經營他們共同的人生規劃,他不介意和執瀾一起落實這個名分。

  畢竟在大部分人看來,婚姻是維繫兩人之間伴侶關係的重要紐帶。

  「那你……那你,會和米蓮娜結婚嗎?」執瀾本就浮腫的眼眶更紅了,鼻尖也染上了粉色,看起來委屈得要命。

  啥玩意?米蓮娜?

  自己結不結婚跟她有哪門子關聯?

  頌一臉驚疑:「跟她有什麼關係?」

  執瀾抿著嘴唇,將腦中的想法梳理一番,赧然道:「對不起,叔叔,我之前無意間看到你們……我是不小心看到的,真的,蛋丁可以作證。」

  頌更疑惑了:「看到我們怎麼?」

  執瀾臉頰羞得通紅,又鑽進頌的頸窩裡,手臂顫抖著環上他的脖頸,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你們……就像這樣,抱著……」

  頌是真的懵了,他甚至開始懷疑發高燒的是自己,要不然他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和米蓮娜有過這樣的親密接觸。

  「你上哪看見的我和她抱著了?」平白無故多了這麼一出,頌的聲音里不自覺帶了點煩躁,聽起來很兇。

  執瀾被嚇得縮了縮,認真解釋道:「叔叔你仔細想一想,她那天穿著裙子,這裡……露了很多肉出來。」

  執瀾怕他不懂,揮動雙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形。

  波濤洶湧,至少d罩杯。

  頌順著執瀾描述的場景細細回想,頭皮一麻,總算被他想了起來。

  那天他送完貨,返程途中遇到熟人,讓米蓮娜搭了趟順風車回巴洲所,那姑娘穿著高跟鞋,差點摔跤,眼疾手快攬住自己,才堪堪站穩,就這麼簡單。

  他還被對方染了一身香水味,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鼻子難受。

  小崽子莫名其妙啞巴了一下午,就因為這個?

  頌總算體驗到了撫育童養媳的艱辛,不但要好吃好喝悉心照料,還得告訴他各種生活常識和社會規則,連最基本的辭彙量,都需要耐心教導。

  頌深深嘆了口氣,點了點他的腦門:「笨蛋,你不記得今天湯叔怎麼說我了嗎?」

  執瀾抬起頭:「啊?」

  「他說我是個老光棍,這是真的。」

  作者有話說:

  小藍:光棍是指的哪根棍?

  頌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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