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的名字
積雪化盡后,這年的春天來得盛大而熱烈,融雪的水分滋養了土地,久未露面的陽光蓄積了蓬勃的熱量,莊園里光禿的果樹枝丫不出幾天便發出嫩綠的新芽,頌卻沒有關閉供暖爐。
他們的愛巢里正在孕育新的生命,需要更多溫暖和愛意。
執瀾已經在床上呆了許多天,他將家裡所有的棉絮都堆放在大床四周,圈出一方柔軟的巢穴,睡衣下擺被掀起,露出熱烘烘的光肚皮,用自己的體溫滋養著身側的那枚蛋。
孵蛋是件枯燥又細緻的事,一點也不好玩,甚至會很無聊,執瀾沒有經驗,卻有著天性使然的耐心。
如同邱爭博士所說,這枚蛋的確很遲鈍,明明可以感覺到裡面的胚胎已經足夠成熟,「ta」卻一點都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小寶寶偶爾會伸展手腳,觸動蛋殼表面,總是嚇到執瀾。每當蛋殼表面浮出小小的凸起,執瀾都會大驚小怪呼喚頌進來看。
「你快看,它是不是要出來了!」執瀾緊張得眼皮直跳。
頌拿來手電筒,從蛋殼反方向照進去,光線穿過其中的液體,從另一面映出來,可以朦朦朧朧看到小寶寶的輪廓,它只是伸了伸小拳頭,打了個哈欠,很快又把胳膊收回胸前,繼續吃手手。
頌:「……」
「它只是想伸個懶腰,別那麼緊張。」
「它怎麼那麼懶呢,蛋殼裡又不好玩,就不能早點出來陪我玩嗎?」執瀾振振有詞地抱怨著,又有點委屈。
「可能還沒到時候吧,」頌將執瀾身側的棉被攏緊,又輕輕摸了摸蛋殼,確認房間里的溫度不會讓兩個寶貝著涼。
執瀾接過手電筒,將光線對準胚胎的腿彎處,仔細端詳蛋殼中的小傢伙,好奇道:「叔叔,你說它是弟弟還是妹妹?」
頌順著光線看過去,能看到胚胎腿間有個不明顯的凸起,故意逗執瀾:「好像是你哥哥。」
「是弟弟!」執瀾氣鼓鼓地坐起身,露出一截白皙的腹部,「飛禽屬類人的出生日期是按出殼來算的!他雖然比我早出生,但他是我弟弟!」
頌好笑道:「等他出來,你可以和他爭一爭。」
執瀾沉默了一會兒,臉頰漸漸紅了,刻意壓低聲音,像是怕蛋殼裡的小寶寶聽到他的話:「茂爺爺說,我可以當他的爸爸。」
頌挑挑眉,視線循過執瀾仍帶著點稚氣的臉頰:「你想當爸爸嗎?」
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就想當爸爸了。
「不是我,」執瀾耳尖紅紅的,眼神飄忽地往頌懷裡鑽,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窩進去,悶悶道:「我想讓你當他的爸爸。」
頌眼神有一瞬間顫動:「為什麼?」
執瀾環住頌的腰身,仰頭與他的視線相交,鄭重地說:「茂爺爺說,一個家庭里,要有小寶寶才完整,我們沒辦法生蛋,所以我想讓你當我弟弟的爸爸。」
頌被他繞的雲里霧裡,卻感覺心臟最柔軟的部分被戳中了:「我們是配偶,他要是叫我爸爸,該叫你什麼?」
執瀾有點懵,他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拿到這顆蛋的時候,他的世界里彷彿充滿了繁花與煙火,在一瞬間明亮燦爛起來。
他當時的第一個念頭並不是「我有蛋了」,而是「我們有蛋了」,我們指的是他和頌。
這顆蛋是父母為他留下的血脈相連的親人,也是原生人類慷慨賜予的善念,讓他和頌擁有了延續愛意的寄託,生殖隔離造成的殘缺被徹底填滿了。
執瀾突然明白了人類社會中「領養」這種行為的意義,親情與血緣有關,卻又不會被血緣局限,愛是沒有前提與疆界的。執瀾相信,頌也會很愛很愛這枚蛋,和他一樣。
當他們都不再年輕,甚至垂垂老矣,莊園里還會有滿地亂跑的小傢伙,小傢伙又會有自己的小寶寶,有關愛與家庭的信念會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永恆不滅。
這才是繁衍的意義。
「那我也要當爸爸,可以嗎?」執瀾怯怯地問。
頌被他認真的表情逗樂了:「不然呢?我當他爸爸,你當他弟弟?」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當爸爸……」執瀾聲音低了下去。
頌笑了笑,再次接過手電筒,指著蛋殼裡的某處說:「你瞧,他很像你,對不對?」
「明明什麼也看不出來啊,他還那麼小,」執瀾努力瞪著眼觀察,只能看到一顆小小的腦袋,除了大致輪廓什麼都看不出。
頌語氣篤定,像是帶著某種深意:「等你真正看到他那天,自然能學會如何當一個好爸爸。」
兩周過後,這顆遲鈍的蛋仍舊沒有出殼的跡象,執瀾卻為他取好了名字——
蕭白圓。
蕭是頌的姓氏,雖然頌不怎麼喜歡這個姓,但執瀾堅持讓他們的蛋跟著alpha爸爸姓。
執瀾每天念叨著「蕭白圓你能不能爭氣一點」,「蕭白圓你太懶了」,「蕭白圓我求求你了,出來陪我玩吧!」
久而久之,頌對蕭這個字眼脫敏了。儘管珍稀類人的姓氏和名字都是研究所胡亂取的——紫藍氏就叫執瀾,大貓是苗伍(喵嗚),熊貓是英文諧音龐達,雕鴞必須要姓蕭……
姓名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種標註了物種的代號,極不走心。
蕭白圓這個名字卻不同,頌能感覺到,執瀾取這個名字很用心。
白白圓圓,是執瀾的最愛,代表了世間最美好的形態,從賦予他姓名的那一刻,執瀾已經將濃烈的愛給予了這位還未出生的家庭成員。
至於蕭白圓真正出殼的契機,有點不可描述。
彼時執瀾保持著側躺的姿勢,手邊墊著軟枕,身體環成一個圈,細心護著自己的蛋。
執瀾還沒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他整個身體都泛著紅色,膝蓋併攏夾得很緊,無意識扭動著,蛋殼裡的蕭白圓也很鬧騰,像是有些興奮,手腳蹬動個不停,可能是執瀾過高的體溫刺激到了蛋殼裡的蕭白圓。
頌完成一天的工作,推開卧室門時,執瀾已經迷迷糊糊昏睡過去,整個房間里瀰漫著濃郁的櫻桃香,結合執瀾額間的細汗和扭曲的動作,頌第一時間意識到——執瀾發 情了。
頌心跳猛地提速,快步走過去拍他的臉:「寶寶,醒醒。」
執瀾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口中呼出炙熱的氣息:「怎麼了?」
頌不知該作何表情,聲音低啞:「你現在可能沒法孵蛋了,咱們得做一點別的事。」
執瀾還在狀況外:「啊?」
「你發 情了,」頌的語氣很坦然,又像是帶著點委屈,從執瀾專註於孵蛋那天開始,他已經很久沒有行使過配偶的權利了,被晾了快一個月的alpha怨氣有多大,可想而知。
執瀾下意識摟住蕭白圓,搖搖頭:「不行,我得孵蛋。」
頌哭笑不得:「就一會兒,你不可能硬抗的。」
執瀾掀起泛紅的眼皮,質疑道:「怎麼可能就一會兒,我知道的,每次都很久。」
頌:「…………」
「乖,就一個小時,讓你緩解一點就回來孵蛋。」
執瀾:「不要,蕭白圓會知道的。」
頌:「他怎麼可能知道?」
執瀾一本正經地強調:「他能聽到的,我每天都和他聊天,你別說了,不能讓小寶寶聽到這種事。」
於是頌真的不說話了,一把抄起執瀾的膝彎,順手用溫暖的被褥裹住那枚蛋,將掙扎個不停的執瀾抱進了次卧。
(…………省略部分…………見作話…………)
執瀾被抱回主卧時已經睡著了,全身軟綿綿的,身上散發著兩種信息素混合后的味道,體溫也沒能降下來。
頌小心翼翼將蛋推進執瀾懷裡,自己在另一邊躺下,用兩人的體溫滋養著他們的蛋。
清冽馥郁的alpha信息素與香甜柔和的omega信息素糾纏在一起,慢慢沁入蛋殼之中。
當天深夜,蛋殼悄悄裂開了一道細縫,這個過程很緩慢,慢到可以延續到黎明時分,留給他的爸爸們一個驚喜。
蕭白圓的確聽得到,也聞得到,他知道自己有一個活潑話癆的爸爸,還有一個強勢寡言的爸爸,他們都很愛自己。
同時他也聞到了家的味道,是春天的櫻桃,和初夏的百合。
作者有話說:
小藍:我是你爸爸(`?ω?)
蕭白圓:你是我弟弟(? ̄?? ̄??)
刪減部分——微博:可達鴨的小情緒(粉絲可見,先關注)密碼是「小藍好吃」的全拼xiaolanhaochi,q群:870139024(群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