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他的眼睛

  站在榮貴和小梅之前放置冷凍倉的房間，普爾達將冷凍倉的倉門打開了。


  盯著倉內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形，普爾達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


  左手托著兩顆眼球，曾經的藍眼睛小機器人用黑洞洞的眼眶看著前方。


  「你的耳環，可以讓我來做嗎？」他說。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板與冷靜。


  「為什麼呢？」微微側著頭，普爾達問他：「你是很厲害的首飾工匠嗎？」


  「不，不過我有三級匠師資格證。」


  對方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他的反應太平靜了，然而聯想到他獻出的是自己的眼珠子，這個舉動就很不正常啊


  好吧，你可以說機器人的眼珠子再換就是，然而普爾達對自己的判斷非常有信心，他一眼就看了出來，眼前的小機器人身上如果有什麼東西是他在意的，那一定是那對眼睛無誤！


  全身上下都使用了制式材料，只有眼睛特意使用了並不適合製作眼睛的材料，那對眼珠一定是有特殊意義的！


  然而，即使是這對眼珠，他也輕而易舉的挖出來了。


  挖出自己的眼珠子，還說想要親手將眼珠雕琢成耳環什麼的普爾達覺得自己已經很重口味了，不想對方貌似比他還重口啊。


  用手托住了半邊臉頰，普爾達挑挑眉毛：「為毛要自己做耳環啊？」


  「製作眼睛的礦石是別人送給我的，自己動手改制，我會知道它們最終將變成什麼樣子。」


  他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


  「我不要你親手製作的耳環，我改主意了。」


  「我要外面賣的漂亮藍寶石耳環，無論我看上哪一對，你都要買給我。」撇撇嘴，普爾達改主意了。


  並非「同情對方」、「放對方一馬」。


  對於普爾達來說，這種心情根本不存在。


  而對於對面的機器人來說，他也不需要這種多餘的感情。


  對於這種人來說，要錢是最直接的方式，尤其是這種根本沒有總額的錢，搞不好只有這種才會讓對方緊張。


  「好。」誰知對方又是非常平靜的接受了。


  「這個我看上的東西搞不好很貴的哦？」普爾達還提醒了對方一句。


  小機器人就把後面對榮貴說過的關於藍寶石耳環定價的話對他說了一遍。


  「綜上所述，你索取的報酬最高不會超過1.2億通用幣，按照手術難度衡量，這個定價對於你來說，還算低。」


  「你確定索要這個報酬？」對方居然還對他提出可更改的選項了。


  普爾達：

  普爾達的數學不太好。


  「確定！肯定！一定！」擺擺手，給對方動手術的酬勞就這麼固定了下來。


  「真是個怪人。」抓抓頭，普爾達檢查起榮貴的身體起來。


  ——


  而此時此刻、被他稱作怪人的小梅已經回到地下第九百九十九層了。


  就像說出剛剛那番強硬的話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榮貴哼著小曲兒去放東西了。


  而小梅


  放下肩膀上的小書包，他走到兩個人的床前，走到榮貴平時睡覺的那一側，他將手偷偷伸向了榮貴的枕頭下，然後，從下面摸出了

  一面小鏡子？！

  這還是最初小梅給榮貴做得小鏡子，只有巴掌大（因為材料不夠），上面還有一道裂縫，不過後來到了有材料的地方，榮貴讓小梅把裂縫用液態礦石澆了一下，這麼一來，裂縫看起來就像是刻意弄在上面的，還挺漂亮的


  小梅偷偷摸出了榮貴的鏡子，然後湊到自己的臉前，看到一台藍色眼睛機器人的臉出現在鏡子里，他一開始還有點不太適應，不過他很快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眼睛上，認真觀察起自己的兩隻眼睛來。


  榮貴說自己的兩隻眼睛不一樣，可是怎麼看都是一樣的啊


  他親手做的，每一顆眼球都是使用專門工具測量的，如果說兩人一開始的身體製作條件很簡陋，只能靠基本工具製作，那種情況下確實可能存在左右不對稱、材料也不一致的情況，那等到他製作兩人現在的身體時，條件已經很好，他不可能做出左右不一致的零件來。


  小梅仔細看著，越看臉離鏡子越近了。


  大概是觀察的太過認真，一時間他竟沒聽到榮貴推門進來的聲音。


  一起住習慣了，榮貴可是沒有進自己屋還敲門的習慣的。


  他就這麼大喇喇跳進來了，然後一眼看到了緊緊貼在鏡子前的小梅。


  「啊！小梅你居然在照鏡子！」看到還不算，他還大聲說出來了。


  身子一僵，小梅就慢慢抬起了頭，將臉離開了鏡子。


  他想把鏡子放回原處的，誰知榮貴已經走過來了，還親熱的伸出胳膊環住了他的肩膀，持起小梅拿鏡子的手，榮貴把鏡子再次放回小梅臉前。


  「小梅你是在看兩隻眼睛到底哪裡有不同嗎？」不愧是榮貴，他立刻猜到小梅剛剛在幹啥了。


  「嗯。」榮貴的態度太自然了，面對這樣的榮貴，小梅小梅覺得似乎沒有什麼是不好承認的。


  他點了點頭。


  「不過再次確認兩隻眼球完全對稱一致，沒有任何不同。」


  「怎麼會一樣呢？」榮貴立刻大聲在他耳邊道。


  從他手裡拿起鏡子，榮貴忽然將鏡子拿的離他遠了點，示意小梅繼續看鏡子，榮貴道：

  「稍微離遠一點的話，你的左眼折射出來的光要強烈一些啊！右眼就低調很多」


  「再看這個角度。」榮貴說著，又將鏡子移到小梅左邊，示意小梅臉不要動，只轉動眼珠。


  「每當你斜眼看我的時候，左眼有點微微發紫，而右眼則是深藍色。」


  「而你向上看的時候，左眼卻又變成淡藍色，而右眼仍然是深藍色。」榮貴又指揮著小梅向上看。


  小梅不依，他就自己脫掉鞋子直接站在床上，強勢呼喚小梅「看我看我」，然後順便讓他照鏡子。


  沒有辦法的小梅：=-=

  「啊！就是這個表情！別動！」榮貴忽然大叫一聲，然後，獻寶似的，他把鏡子碰到了小梅的面前。


  小梅於是就看到了一臉=-=表情的自己。


  他想要移開視線，可是榮貴卻用臂彎固定住他的頭，他就一動也不能動了。


  然後，他就聽到榮貴用宛若吟唱的聲音對他說道：

  「看啊！小梅，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喜歡你這個表情啦」


  小梅：=-=

  「對！就是這個表情！眼睛平靜無波，嘴唇放鬆微微抿著，小梅你這個表情可漂亮啦這個表情特有氣質！特有小梅的氣質！別人輕易模仿不來」


  「然而最漂亮的還不是這個氣質啦而是你做這個表情時候的眼睛。」


  榮貴說著，從床上跳下來，站到了小梅的面前，小梅原本是併攏雙腿坐在床上的，他就用手把小梅的腿分開，自己站在小梅的雙腿中間，然後輕輕捧住小梅的臉，把小鏡子放在小梅眼前。


  小梅便被迫正面直直對上了自己的眼睛。


  「每當小梅你這樣看著我的時候，你的眼睛就是天藍色的呀」


  「兩隻眼睛都是天藍色的，就像湖水。」


  「看，多美啊」


  鏡子中小機器人的眼睛就像兩片湖水。


  天藍色的，大概是有反射室內燈光的緣故吧，藍色中夾雜著點點金色。


  就像陽光輕輕落在湖水之上。


  小梅怔住了。


  然後榮貴就再次輕輕移動鏡子了，榮貴把鏡子擺在不同角度，而小梅的眼睛就追隨著鏡子、確切的說是追隨拿著鏡子的榮貴移動，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看到了鏡子里看向榮貴的自己的眼睛。


  榮貴說的沒錯，原來他的兩隻眼睛真的是不一樣的！


  小梅驚呆了。


  =-=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o=

  小梅微微張開了嘴巴。


  「啊小梅你的眼睛現在變得比之前更淡了呢！啊啊啊啊這種顏色更好看呀！」然後，他就聽到了榮貴誇張的聲音。


  臉再次被慎重的捧住，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便一頭栽進了兩丸烏黑的眼。


  烏黑的，色澤最重的礦石磨啄出來的眼球。


  然而，此刻。


  裡面有星子。


  啊不是星子。


  只是燈光而已。


  然而


  他覺得此刻那倒映在對方眼中的燈光就是星子。


  然後——


  燈光以外，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臉倒映在對方眼中。


  原來自己在對方眼中是這樣的嗎？


  他看到了對方眼中有著一對藍色眼睛的自己。


  距離又近了一些之後，他在對方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然後，看到了倒映在對方眼中的自己的眼中的對方。


  自己居然是這樣看著對方的嗎？


  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小梅一動不動了。


  「所以，小梅你的眼睛不一樣哩左眼和右眼差別大著呢有一點變化，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榮貴道。


  他說著，笑了。


  然後，兩潭黑色「泉水」的顏色也就又有了新變化。


  左邊更濃郁，而右邊稍淡。


  盯著眼前的榮貴，小梅若有所思。


  直到他思考夠了，忽然低下頭來，下一秒，他竟是把眼珠又摳出來，然後迅速裝回去了。


  「好了，現在和原來一樣了。」藍色的大眼睛再次看向榮貴，小梅靜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