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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劉總管

  月華流瀉,樹影森森,投在地上,攪得一地月色起了波紋,像有幽魂欲破土而出。

  曲疊裙袂拖曳過冰冷的青磚,瓔珞搖動的清響自軒外傳來。

  劉謙朝那身影下跪,「請七小姐安……」

  素錦窸窣,環佩有聲,逶迤裙幅上華美幽冷的光澤從他眼前劃過。

  劉謙伏跪在地,額頭鼻尖貼著冷森森的磚面,周身不由的起了一陣戰慄。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感到江一琳的目光一直停駐在自己臉上,劉謙的汗珠漸漸滲出額頭。

  「你身為王府管事,擔護衛之責,未恪盡職守,竟膽敢借酒醉欺侮我的丫鬟,是打諒我軟弱可欺?」語聲微揚,深夜靜室驀然起了一絲涼意,迫得劉謙眼皮略顫。

  他以額觸地,「七小姐尊貴,奴才縱然九死也不敢褻瀆!若有絲毫不敬之心,雷殛斃命!」

  江一琳良久沒有言語,手指尖輕輕扣著桌面,一聲聲,似扣在他心頭。

  劉謙鼻孔不住翕動,濃眉結成黑疙瘩,在心中掂量多次的話,終於艱澀脫口。

  「七小姐,是奴才酒後糊塗,忘了理法,忘了書禮,鑄下了大錯!奴才做出這些事,沒臉為自己抗辯,就是以命抵罪,亦是死不足惜!只是,此事關乎到丹菁姑娘名節,奴才斗膽懇求七小姐恩典,把她嫁給我。奴才唯以一片忠心,仰答七小姐天恩!」他又重重叩下頭去。

  江一琳聽了,不由得緩緩一笑,「好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保全了我親信之人,從此又能得到你劉大管事的感恩與效忠,對我有益無害,我應該何樂而不為,是嗎?」沉了沉,她語聲略低,「我好像只能按照你說的法子去辦,否則對我毫無益處,是嗎?」

  她語氣輕淡,卻詞鋒犀利,句句擊打到要害,劉謙一時語滯,黧黑的雙顴泛出一片羞愧的紅潮。

  「抬起頭來。」

  劉謙一怔,鬚髮微顫,「奴才……奴才不敢。」

  「抬頭。」

  低婉語聲蘊有無形的力量。

  他緩慢直起身,頸項發僵的將臉揚起,目光一絲也不敢抬,只落在那一角美輪美奐的衣角。

  沉默片刻,江一琳直截了當的問:「你想娶丹菁,可有問過她願意嫁你么?」

  「她若不願,你奈之何?她不畏死,你奈之何?」聲音似冰涼的深紅綢緞滑過,令劉謙劇震,他暗暗捏緊雙拳,一時心中一團紛亂,不知如何應聲。

  只聽江一琳語氣緩和,慢慢的,慢慢的說道:

  「我見過你的女兒,口齒伶俐,是個小精豆子。她好像和丹菁同年吧,今年剛滿十五,好像比丹菁還大上兩個月!兩個姑娘都愛吃核桃酥餅,有一次,兩個人在我那裡一面聊天一面吃,聊了一個下午,居然吃掉一整盒!真是好的像親姐妹一樣啊!我在想,如果你女兒知道她視同姐妹的人被她最敬愛的父親用強力侵佔,她會做何感想呢?」

  幾句話,像醍醐灌頂似的,使劉謙整個人都悚然一驚。

  他臉漲成豬肝色,僵然跪在那裡,垂目緊緊的盯著地面!

  「你的兒子,是個有爽朗笑聲的年輕人,性子率直憨厚。去年在塞上打圍的時候,他為我牽過馬,撿拾過獵物,在跟我提到你的時候,一張臉上有著掩藏不住的崇拜。或許你這個做父親的還不知道吧,在塞上時,他編了一對草螞蚱送給了丹菁!」

  劉謙的臉色,驟然間由紅轉青,額上青筋蚯蚓般扭動,難看到了極點。

  是嗎?兒子喜歡丹菁?

  兩人年齡相仿,郎才女貌,確實是一對璧人!

  「我是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他口口聲聲叫著的丹菁妹妹成為了他的小姨娘,他愛笑的臉上還會有笑容嗎?他還會敬重你這個父親嗎?」

  劉謙像是忽然間被一盆冰水從頭淋下,頓感徹骨奇寒,肩背陣陣抽搐。

  「你不是才十七、八歲的人,就算你不在乎兒女的感受,也不在乎與你相濡以沫二十載妻子的臉面,難道你要把半輩子辛苦經營、血汗換來的名聲和地位都一齊砸碎?」這篇貌似輕描淡寫的話,把劉謙給徹底擊垮了。他整個人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瞬間枯槁下去,喉頭哽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很痛苦嗎?時候還沒到呢!等到妻離子散、身敗名裂,那時候,你才會知道什麼叫『痛苦』!到那時候,還不是你一個人知道什麼叫痛苦,是你全家大小都會知道什麼叫痛苦!」

  「想想看,如果我假裝完全不知情,順水推舟,促成你的請求,會怎麼樣?」她冷冷揚聲,一字一句,入耳陰冷而清晰。

  如同心窩上挨了一刀,劉謙身子搖晃著,額上的冷汗更多了,手腳全變得冰冷冰冷。

  看著他幾近崩潰,知道他心中已充滿了難堪和悔恨,江一琳沒有絲毫快意可言,即使折挫了他又怎樣,事已至此,丹菁的清白是無法彌補了。

  江一琳淡淡的問:「現在,你再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如果語言可以將人凌遲,那麼劉謙已是體無完膚。他臉色慘白,身子一沉,跌坐在地。

  劉謙是個聰明人,他已經明白,江一琳是在告訴他,她抓住他致命的弱點,她完完全全佔據主動權,掌握著他和他所有在乎的人和事。劉謙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澀沙啞,「奴才知錯,不敢一錯再錯!從今以後,七小姐只管吩咐,要奴才做什麼都行,死也情願!」

  江一琳垂目看著這位狀貌剛毅的魁梧漢子,既可憐他又瞧不起他。如果此時他還能奮起爭取一番,真正做到不懼世俗眼光,或許還能羸得她的原諒。可他卻是這麼一幅膿包樣!

  「你的生命,你的忠誠,對我毫無意義。誰能知道,時移勢易,你的赤膽忠肝會不會一如今日?」

  劉謙低垂下頭,汗水濺落青磚,不覺語聲發顫,「那七小姐要奴才怎麼樣呢?」

  江一琳淡淡看他一眼,「我不知道!這事我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在想出來之前,你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守口如瓶!」

  劉謙咽了口氣,說:「奴才絕對守得住!」額頭撞在青石磚地上砰然作響。

  「最好如此!」

  劉謙匍伏著再不敢出聲,背上涼颼颼的沁出一層冷汗。他靜候下文,因半晌無動靜而抬頭看時,她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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