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敬洲
宋敬洲,今年大概有個二十三四歲吧。讀過書,有些才華,只是因為出身問題不得考取功名。以前在江南,各大知名的教坊都曾重金求取他寫的劇本用來表演,他也常常出入教坊。五年前,他那時還是無業游民,整日寫些世情小說,也沒人看,根本賣不出去。有一次,他被債主追著打,正巧倒在白靈芸家門前,白靈芸救的他,她父親出錢幫他還了債,還給他出主意,讓他改寫劇本投到教坊去,後來他就出名嘍。白靈芸家裡出事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卻不想他輾轉多地,費盡周折找到白靈芸,還進了王府找了一份記錄書寫的工作。
按理說,白靈芸與宋敬洲是舊識,感情應是深厚,可是實際上,白靈芸每次見宋敬洲就只想踹他幾腳!
宋敬洲微微上挑著他那雙好看的眉毛,嘴邊噙著一絲笑,可白靈芸怎麼看怎麼像是嘲笑。從一進門見到她,他就是這幅表情,大刺刺的把她從頭打量到腳。
直到白靈芸兇惡的瞪了他,他這才把目光移開,四處打量,砸嘴道:「光閃閃貝闕珠宮,齊臻臻碧瓦朱甍,寬綽綽羅幃綉成櫳,郁巍巍畫梁雕棟……你從千金小姐變成燒火丫頭,又搖身一變成了小爺的大丫鬟,這簡直比我寫的劇本還要戲劇性。不如就讓我以你為原形寫一齣戲,如何?」
白靈芸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道:「你敢寫,我就敢剁了你的手指頭。」
宋敬洲聳聳肩膀,「全當我沒說過。」他坐到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閑閑的晃著腳,弔兒郎當的說:「找我來做什麼?」
白靈芸說:「七小姐在城中開了一家歌舞坊,七小姐說歌舞只是單純的歌舞也沒什麼新鮮的,不如用歌舞鋪陳著講述故事,所以,我跟七小姐推薦讓你去管理歌舞坊。」
宋敬洲眉梢一挑,「我?七小姐放心?」
「七小姐讓左子爭左護衛幫你。左護衛在外面等你,一會兒他會帶你去歌舞坊。」白靈芸手指一抬,「這位是七小姐的丫鬟丹菁姑娘。」
丹菁端上茶,說:「宋先生,請用茶。」
扭過臉看到丹菁,宋敬洲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直打量著丹菁全身上下,一副標準登徒子的模樣,「喲,小妹妹,今年多大了?許了人家沒有?」
又來了!白靈芸簡直想拿茶杯砸他的頭了!
「請你自重一點,宋先生。」丹菁被嚇得不輕,本能的退了一大步。這人怎麼沒一點兒莊重?
丹菁愈害怕,宋敬洲就愈有逗她的興緻,「我很輕的,重不起來。」丹菁忙不迭的退到白靈芸身邊,心中又氣又急,哪裡想到這個一表人材又文弱的清秀書生,竟會是浪蕩兒!
白靈芸則是見慣不怪的丟給宋敬洲一記大白眼,他這種習性這輩子大概也別指望有可能會改了。白靈芸對丹菁扯出一個虛應的笑容,說:「他向來不講這些,比這更沒規矩的都有。你不要與他這種山野粗人計較。」
白靈芸這麼一說,換來宋敬洲挑高眉,一臉的不以為然。他向白靈芸指了指她身旁几案上的點心,白靈芸揀了一塊榛子酥丟給他,他接住就吃。白靈芸睨他一眼,「你能不能有點兒讀書人的樣子?」
他揚起嘲諷的笑容,「在下從來不讀那些老夫子的陳腔濫調,不知道讀書人應該什麼樣。」他話音未落就緊接著「哎喲」的大叫一聲捂住了頭,「你幹嘛又打我?」
不知何時白靈芸手裡多出一根雞毛撣子,她又敲了他一記,「少在這兒大放厥詞!還有……」她踢他一腳,「坐好。你看看你,東倒西歪的成什麼樣子!」
宋敬洲嘴裡嘟嘟囔囔,見白靈芸又揚起撣子,他才不情不願的正襟危坐。丹菁幾曾見過這樣的事情?驚詫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都快凸出來了。宋敬洲卻端起茶杯,做作的嘆了口氣,「王府這裡,一道道門,一重重禮,我也受不住這些拘束了,去歌舞坊也不錯,還能自在一些。」
白靈芸冷哼一聲,「你別太自在了,得意忘形。」
宋敬洲揚起臉,神色自若的笑了,「你保重自己。我可以滾了吧?」
「滾滾滾!」
宋敬洲如遇大赦般欣喜若狂拔腿就走,屋裡只剩下白靈芸和丹菁,白靈芸說:「宋敬洲那個人你不要害怕他,也不要誤會他,他其實為人很正直,很義氣,出入教坊多年從來沒有風流韻事傳出。」
丹菁一直默默的聽著,也一直一臉疑惑,白靈芸笑了笑,又說:「你別看他言行舉止輕浮,其實他一向主張女人應該讀書,他說,男人是知道一旦女人接受教育,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思考,就不容易被哄騙,必會危及男人崇高的地位,男人都恨不得女人不知不識,頭腦空空,懵懵懂懂,以此來確保男人的統治地位及對女人的壓迫與控制。他主張每個人有權追求自己認可的幸福,每個人生來應該是平等的,有自由選擇自己志向的權利。」
丹菁聽不太明白這些,對宋敬洲只有一個感覺,「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