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緣(上)
發作業。
名字寫的歪七扭八的,狗啃出來的都比這好看吧?
「王月月鳥是誰啊?」
想都沒想,我便隨口嘟囔了一句。
全班的同學狂笑不止,基本上沒了人的動靜。
「這是誰的名字?怎麼月月鳥都出來啦?」
「王鵬,是王鵬!」
「王鵬在嗎?你的月月鳥飛了。」
哦,真長見識。「鵬」這個字竟然還可以拆著寫。
亂糟糟的聲音里,迎面走過來一個小男生,他的臉紅得像是蝦仁兒蒸餃。
「你叫月月鳥?」我強綳著笑,努力保持著課代表的「威嚴儀態」。
「mmp,叫誰月月鳥?鵬字不認識?」
王鵬是個地道的成都人,他一開口就帶著濃烈的川菜味兒。
「啊,誰讓你寫太開了呢……」
他一副悶悶不樂,搶過作業,快步回位兒去了。
得,我隨口的一句話,竟然也會成為班裡的「金句兒」。儘管我依然叫他「王鵬」,但到了其他人口中,他的名字就好像拉伸變形的手風琴,成了「王月月鳥」。
時間一長,他的名字便寫得極其規整,生怕讓人挑出毛病。與此同時,正是多了這樣一個外號,他很受班裡同學的歡迎。當然,作為「王月月鳥」的「始作俑者」,假如我沒有認錯名字,就不會有繼馬企涵之後的第二段友誼。
「林康……我記住你了。」那天體育課,他踮起腳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個瓜娃子,連你爺爺的名字都能認錯。」
「那好。我奶奶是武大郎。」我叉著腰,有意拱他的火。
「滾!」他氣得直跺腳,紅了臉就把我往鐵杆上推,「林康,剛來的時候我還覺得你是挺靦腆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變了呢?」
是啊,變了。亦或者並沒有變。
沉默只是個笨重的盔甲。
……
與此同時,在發作業的時候認識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本作業是誰的?沒有名字。」
初一第一學期,還有人忘記寫名字也是難免的。
可是這不寫名字的人也太多了!都提醒幾次了,怎麼還不往耳朵裡面入呢?看來如果不讓老師扔幾本作業進垃圾桶,他們絕對長不了記性……真是屬耗子的——撂爪就忘。
「這是誰的作業,沒有名字。」我又喊了一遍,好如市井中的小商販,盯著「賣不出去」的作業發愁。
「我的我的。」
這時候,身側閃進來一段乾癟的「爛紅薯」。
他的頭像是好久沒有洗過了,拿手一碰就會引發一場猛烈的「暴風雪」。
「沒寫名字,趕緊寫上吧。」我掏出筆道。
「寫名字了。」他輕蔑地瞥我一眼,好像很不滿。
「在哪兒了?」我瞪大了眼睛,又將作業本翻了一遍。
他氣鼓鼓的,伸手搶過作業本,指尖熟練地頂住作業本右下角的「李鑫」,鐵青著臉道:「你瞎啊!」
豁……這名字寫的,比放涼的麵條還堆股(指縮在角落,毫無生氣)。
「哥們兒,有沒有興趣學微雕啊?我看你挺有天賦的。」
見他不說話,我便又補了一句,「您把名字寫在當吧件兒(正中間)多痛快啊,幹嘛非要寫角落裡面呢?」
見他還不說話,我便試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可誰知道,他給我比了個大大的「耶」,還用不那麼利落的普通話說:「老心!你的鐵很炸窩!」
滿腦子蒼蠅。我的思維轉了好一會兒,這才弄明白他想要說什麼。
扎心了老鐵。
可話到了嘴邊就中了魔法:「應該是老鐵,你的心很紮鐵,而不是老心你的鐵!」
想將話撤回也是為時已晚。
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大腦短了路,被李鑫的方言捲入了無邊無際的迷宮。
旁邊的王鵬已經笑得咳嗽不止了。
「瓜娃子……你瞧瞧你說的,像人話不是。」
雙頰滾燙滾燙的,應該可以拿去熨衣服了。
如此低智的錯誤,實在是干透的餑餑——又掉面兒又掉價。
幸虧班裡沒什麼人。不然,讓我原地爆炸都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我把李鑫也拽到了朋友的行列。這樣做肯定是欠妥當的,不過這是最好的道歉方式了。再者,這段關係的形成更像是簽了一張無字的保密協議書,似乎永遠都不會生效,卻又無時無刻在發揮著作用。
這樣講來,我的第一個小圈子就此形成了。和張聖軍的圈子相比,這裡更加穩定,沒有所謂的「互相傷害」,更沒有家長之間的「互相攀比」,多的,是朋友之間最原始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