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絕望
此刻，凌漾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雷霆霹靂的聲音，水鞭打在身上皮開肉綻的聲音，還有，她自己心跳的聲音……
死了……
怎麼會呢？
不會的。
那是她的愛人，是她馬上就要結為同發的夫君，那是她十七萬年來最在乎的人，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怎麼會?
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呢？
自己還沒有穿上嫁衣同他共拜天地，還沒有學會怎麼拿筆，還沒有同他談詩論月，還沒有……還沒有愛夠……她還沒有愛夠他啊!
凌漾無力地張著嘴，發出嘶啞的「啊啊」的聲音，她的力氣像是被耗光了，不知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因為絕望……
凌滇長老得意地走到凌漾前面，仰著頭看著被吊在半空中的凌漾，嘴角勾起了一絲輕蔑的弧度。冷冷地開口道：
「呵，凌漾女皇啊，老身還是如以前一般仰視著你，只是，現在的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太好啊……」
凌漾沒有理會凌滇的譏諷，她只是就那麼獃獃地看向顧良穆的方向，原本湛藍的眼眸變得灰暗，只有一滴滴落下的眼淚，告訴凌滇和桃夭他們——凌漾還活著。
「咔啦」
凌滇倒是也沒有理會凌漾的沉默，他一揮衣袖，便收起了雷霆鎖陣和逆流水鞭。
沒了鎖鏈的支撐，凌漾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直地墜在地上，帶著絕望，帶著鮮血。
凌漾的身體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凌漾卻像沒有感覺一般。
在她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凌漾的眼睛像是突然活了過來，黯淡的眼眸漸漸升起了几絲光芒。她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爬向顧良穆的方向，她就那樣，用盡她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朝著顧良穆的方向挪動著。她的指甲里嵌入了泥土，本就已經沒有一處完好之處的皮膚又粘上了帶著血的泥……
凌漾直直地看著遠處趴在地上的顧良穆，像是要把他深深地刻在腦海里，又似是有些不甘，又似是倔強……
她不信!
她的顧良穆，她的愛人，她的夫君，她的命……
凌漾的身後，是一條蜿蜒的血痕，不長，但是很濃郁。
凌滇倒是沒有阻止凌漾的動作，反而在一旁抱臂冷冷地看著，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北海龍族的皇位，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憑什麼!憑什麼他為北海龍族鞠躬盡瘁這麼多年，最後皇位卻落在了這麼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裡!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凌滇氣急反笑，走到正在掙扎爬行的凌漾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道：
「女皇陛下，你的小情人，真的已經死了，不信……我帶你去看看啊」
凌漾的眼前是一雙藍底金紋的靴子。
凌漾早已聽不見任何話了，她不想理會凌滇，便打算繞開他。
凌滇看清了凌漾的意圖，冷冷一笑，然後抬起一隻腳，重重地抵在凌漾已經血肉模糊的肩膀上，不讓她移動半分。
凌漾的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眼睛也失去了些光彩，她是真的要撐不住了……
凌漾神志有些模糊，但是她的動作卻沒有停止——機械地，艱難地向前挪動。
凌滇感受到腳底傳來的微微推力，他神色微變，沒想到……她還挺頑強的……
凌滇冷冷一笑，收起他抵在凌漾肩膀上的腳，蹲了下來，俯視著還在掙扎的凌漾，語氣陰冷，感嘆道：
「嘖嘖嘖，堂堂北海龍族凌漾女皇啊，要不要……老臣幫一幫你呢？」
凌漾依舊沒有理會凌滇，用力地，艱難地，效果甚微地向前爬著。
凌滇臉色一變，明顯是怒了，他冷哼一聲，提起凌漾的衣領，將她拋向顧良穆的方向，不過……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凌漾就可以碰到顧良穆了。
凌漾原本已經凍結了的眼眸漸漸亮起了一點神采——很近了，已經很近了!
凌漾像是忽然活過來一般，用力地向前爬去，她的臉上，也慢慢地出現了那種帶著希望的神采。
一點……
還差一點……
還差一個指節的距離……
凌漾的用力地撐起一自己的上半身，她的右手也努力地向前夠著……
馬上!
馬上能觸碰到她的良穆了!
「嗞——」
是雷電的聲音。
就在凌漾馬上就能夠到顧良穆的時候，原本那個擋在顧良穆前的結界突然出現，將凌漾的指尖烤的有些焦。
凌漾沒有出聲，只是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浸濕了她面頰下的地面。
凌漾眼神中的光彩驟然消失，像是耗盡了油的燈。但是，下一刻，凌漾的目光忽然變得兇狠了起來，她艱難地轉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的凌滇，眼神里的殺意凌厲似刀。
凌滇嗤笑一聲，低頭俯視著瞪著他的凌漾，心裡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不過馬上，他便又理直氣壯起來，咬牙狠狠地說道：
「凌漾女皇，這回，你可有嘗到求而不得的滋味啊？」
凌滇越說，語氣越狠毒，像是要把他這幾萬年的怨氣怒氣都發泄出來一樣。
凌漾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盯著凌滇，凌漾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開口說話了。
她與顧良穆之間的那道結界，彷彿是一個漩渦，將她最後一點的希望與力氣都吸了進去，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凌漾轉過頭來，看向前方與她只有一毫之隔的顧良穆，神情認真，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在銘記什麼。
下一刻，凌漾的臉上出現一絲蒼白凄美的笑容，她的眼睛，溫柔留戀地注視著顧良穆此刻痛苦又毫無生氣的臉，像是從前一般。
凌漾似是看夠了，又或是已經記號了，她慢慢地閉上眼睛，神色安靜而悲傷，沒有了意識。
「醒醒，我的後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中，凌漾聽見了一道渾厚而又親切的男聲，那聲音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又彷彿就在她的耳邊。她從未聽過如此讓她感到親近的聲音，除了……
除了顧良穆。
醒醒?呵，不了吧，她的良穆已經死了，她醒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