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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番外——沈無歡

  你覺得軍營里是什麼樣的哪?


  是黃沙漫天下訓練的將士,還是馬革裹屍的壯烈?

  而我記憶中的軍營從不是這副樣子,是男人粗狂而低劣的辱罵喘息,是那無處不在的蔑視,和眼中露骨的目光。


  我的母親是一名軍妓,與我的其他姑母,名義上的姐姐們一樣,是在整個軍營中最低賤的存在。


  她們白日里要洗漱將士們的衣物,為他們準備飯食,到了夜裡就會成為他們發泄**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因為就連母親也不清楚。


  「阿夭你會不會怪我?」


  有時她從噩夢中驚醒,會這樣抱著他輕聲呢喃。


  「阿夭不會怪您的。」不怪罪她整日給自己穿最破爛的衣服,不怪罪她每日在自己臉上抹上炭灰,更不會怪罪她將自己做女孩裝扮。


  軍營里不是沒有女人產下子嗣,可是那些生下男孩,都被丟到軍營遠處餵了雪狼。


  唯有那些女孩被留了下來,等著她們一天天的長大,大到可以成為新的軍妓。


  我不知道母親為了掩下自己是男孩的身份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但是她時常從夢中驚醒,抱著自己一個勁的哭。


  彼時我尚且年幼,還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哭,她哭我也跟著哭,聽見我的哭聲,母親就會安靜下來哄我。


  她哄我的方式永遠只有一個,就是給我念詩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嗎?」


  「是啊,阿夭喜不喜歡?」


  「喜歡。」


  每當這時母親總會分外高興,她會給我講述那些京城裡的繁華,她的年少,她的曾經。


  「我當初嫁到沈府時是不願的,可是當時我並沒有鐘意的人家,所以也就聽從家中長輩的話嫁了過去。」


  「我嫁人的那天十里紅妝,街上傳來的鞭炮聲響震的人耳朵疼,喜娘說新娘子在轎子里是不能掀蓋頭的,要不然不吉利,可是我還是掀開帘子看了他一眼。」


  「他長的什麼樣子?」雖然已經聽了無數次,可是每一次他都會這樣問。


  「看上去很是溫文儒雅的樣子,我那時還覺得自己爹娘不錯,給我挑了一個如意郎君,即使是拜堂時我的臉都和那蓋頭一樣羞得滾燙。」


  想起曾經的情竇初開,母親的臉上就像發著光,可是我知道,這後續的故事並不怎麼盡如人意。


  他名義上的父親喜歡的一直都是一個青樓里的伶人,雖然迫於家中壓力娶了母親,可是他只當母親是一陌生人。


  他在外置辦下了院子,將那女子養做外室,一月里只有兩三日是回府的。


  母親成了沈夫人,可是除此之外她一無所有,更甚至,結婚還不滿一載,就有女子抱著女嬰敲開了沈府大門。


  「我是真的想與他好好過日子的,正如這京城所有的夫妻一樣,白頭到老相敬如賓,可是……他卻是連孩子都生下了。」


  「朝庭大員,與暗娼生下奴籍之女,可想而知這事情鬧大后的結果,恐怕被始元帝剝官削爵都是輕的。」


  「他那麼討厭,你為什麼不將事情鬧大?而你趁著這事順道和離。」


  「和離后哪?」母親摸著他的頭頂問道,「即使和離,我也還是要嫁人的,京城就這麼大,與其給別人當填房,二房,我還不如挾恩以報,讓他念著我的恩情好處,對我好一些。」


  「我給了那婦人大筆錢財,暗中派人留意她的下落,之後更是將他與娼妓生的女兒養在自己名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為了將這把柄牢牢握在手裡,一旦有一日沈府負我,這把柄就能為他們帶來覆滅之根。」


  那時母親臉上的表情他是從未見過的,那是絕望的婦人,為自己準備的後路,曾經的少年愛慕到之後的冷靜謀算,她的母親經歷了難以想象的蛻變。


  雖壯烈,亦可悲。


  可是最後的結果,不過是沈府傾覆,而她的母親淪為軍妓。


  「你……後悔嗎?」他記得自己幼時曾這樣問過她。


  「為什麼要後悔,雖然沒有了以前的錦衣玉食呼奴喚婢,但是有了你啊。」


  母親停下浣洗的衣服,帶著冰涼水珠的手指捏了捏他的下巴,她的臉上甜蜜而滿足的笑著。


  「阿夭,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謝你,是你讓我成為了一個真真正正的母親,不必像以前那樣空殼似的活著,阿夭,即使我們現在活的卑微而艱難,但是你是我這一生當中,收穫的最為珍貴的寶藏。」


  如果永遠都這樣下去,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可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身量一天天長大,即使臉上塗滿了炭灰,即使身上穿著最破爛的衣服,也難以遮掩他成為越來越耀眼的存在。


  所有的軍妓都歸軍中的營妓生管理,受傷的,得病的,年紀大的,都會被剔除在他的冊子上。


  他冊子上有的名字,都是可以當夜帶有的軍妓,開始有人去他那裡打聽我的年紀,甚至有人往他那裡塞錢,想讓我的名字早點被記上去。


  營妓生一直都已年齡不夠搪塞過去,不是他多想保護我,而是他認為時機未到。


  他等待的機會很快來臨,聽說京城有位大官要來營中,鎮守邊關的將軍讓營妓生挑選合適的女子獻上伺候。


  母親聞訊心驚不已,她一直都在想法設法的帶自己離開,可是看守軍妓的侍衛因為大官的來訪越加防備,根本尋不到半點漏洞。


  沒兩日,心中焦急的她就病下了。


  我的名字還是落在了營妓生的冊子上,他叼著煙袋看著我滿意的笑著,那笑看的讓人心中起厭,他那挑選豬仔一樣的眼神,更是讓人隱隱作嘔。


  「我經手了那麼多的妓子,像你這樣還未張開就這般迷人的還是第一個。以後若是飛黃騰達,可別忘了小老兒。」


  「多謝營妓生提拔,我娘病重,這幾日就有勞營妓生照看了。」


  「好說……好說……」


  轉眼就到了那大官到訪的日子,我曾遠遠看了他一眼,只覺是個肚子滾遠蠢笨如豬的,可是所有人都在巴結他,奉承他。


  這就是權利。


  我握緊了手上的薄鐵片,心中這樣想到,這是個好東西,無歡你身份容貌。


  一旦你有了權利,那些可以隨意操縱你人生的存在,都會伏在腳下,顯露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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