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一劍的風情
「鬼影！」
謝小玉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廢墟中，不被自己察覺，就算是高手雲集的連雲十三煞中，也唯有鬼影黃如風有這個本事。
而這體態肥胖，袍服寬大的黃衣人一出現，謝先生也立刻認出，這正是那晚假裝擄走謝小玉，引發自己追擊，布置陷阱的輕功高手。
但這一刻，黃如風若毒蛇般陰冷的目光卻緊盯住謝小玉：「老大，我們跟著你出生入死，連神劍山莊這樣的龐然大物，說惹也就惹了！可魔血大法這樣的神功，你卻寧可給這廢物，都不考慮忠心耿耿的手下，太讓大夥寒心了！」
謝小玉很快控制住起伏的情緒，恢復淡然道：「誘餌罷了，你們辦事得力，我日後自有賞賜！祝半城連城府中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不夠你們享用嗎？」
黃如風還未說話，帶著臉譜，瘦瘦高高如同竹竿的鬼手馬平走了出來。
他彈著手指，特意露出那尖利中泛出青芒，淬有劇毒的指甲：「那些雖好，但習武之人最看重的還是神功秘籍啊，有了它，什麼得不到！」
「廢什麼話，趕緊將這小妮子拿下，逼問出秘籍，省得夜長夢多！」
緊接著的是叫囂的鬼鼠秦不二。
這位人如其名，賊眉鼠目，形貌猥瑣，一雙細小的眼睛流連於謝小玉剛剛開始發育的身體上，透出綠油油的貪婪。
連雲十二煞一個又一個地出現，一道道殘忍與惡毒的眼神包圍住謝小玉，這十三歲不到的小姑娘臉上終於浮現出驚懼之色，瑟瑟發抖。
……
「一個人只有在很想得到的時候，才會怕失去。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往往是最致命的弱點，因為想得到的心情越迫切，失去的可能就越大。」
文光斗悠然點評道，一身白衣，摺扇輕搖，涼風習習，自以為風流倜儻，看在鮮於崢和牟肅眼中，卻是說不出的裝逼。
但這一刻，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文光斗擺布謝小玉的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
謝小玉是魔教天美宮主和謝曉峰的女兒，這正邪兩大頂尖人物的結晶自是鍾天地之靈秀，無論樣貌、天賦、智慧、才能，都是出類拔萃，近乎於冠絕天下。
原劇情里，她是遇到了油鹽不進的丁鵬，又以絕對武力破了她一切機巧手段，換做世上其他任何一位青年才俊，最終勝利的都會是她。
輪迴者也不例外。
可惜的是，那該是四年後，年滿十六歲，入主神劍山莊，已經站穩腳跟，黑白通吃的謝小玉。
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小蘿莉……
再妖孽的人物，沒有閱歷沉澱，單憑天賦異稟，終究不免淪為紙上談兵。
謝小玉就萬萬想不到，文光斗只做了一件事，就讓她的計劃崩盤。
他將魔血大法的秘籍拓印了一半，丟給了連雲十三煞。
這一半是最騷的，要知道連雲十三煞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殺手，其中還有好幾位是天閹，從紅梅山莊屠庄時的慘狀就能看出性格是多麼扭曲。
這種當不成男人的殘廢要麼好錢，一個勁的斂財，要麼就嗜武，謝小玉能收服連雲十三煞靠的正是錢財。
她率領連雲十三煞掠奪了富豪祝半城，還假惺惺地散出財富給窮人，貼上劫富濟貧的標籤，將他們包裝成義盜的角色，減少正道人士的敵視。
甚至混入綠林收集情報，準備不局限於十三這個人數，源源不斷地招收新成員，成為一股舉足輕重的暗勢力。
可惜這一切收買調教，在一本魔血大法面前分崩離析。
眼見媚骨天生的小蘿莉落難，牟肅眼中混雜著羨慕與嫉妒：「接下來，你要去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的橋段雖然俗套，卻也最容易發生感情，但文光斗卻搖了搖頭：「謝小玉不是普通女子，英雄救美只是一廂情願，不僅打動不了她，還會被她藉機利用！」
牟肅奇道：「那你準備怎麼樣？」
文光斗胸有成竹地笑道：「當然是坐視她失敗，甚至將她打入萬劫不復，尊嚴掃地，她才會匍匐於我的腳下，親吻我的腳趾，呼喚我為主人。」
牟肅聽得眼睛發亮，心想這種調教方式確實蘊含哲理，改明兒他也嘗試嘗試。
但這時，鮮於崢卻突然道：「恐怕不會如你所願了！」
不待他說，文光斗的目光也是一轉，向著北邊望去。
那曾是紅梅山莊的入口，大火由後院而起，燒到門口略有衰弱，因此尚余斷壁殘垣，蓋上厚厚的灰燼。
那場火浩大兇猛，至今仍余火星點點，於是就在輕煙縷縷，隨風而飄的畫面中，一個粗布麻衣的少年一步一步走進來，腰懸長劍。
鮮於崢輕咦一聲。
他不是詫異蕭遙會出現，而是驚異於蕭遙腰間的長劍。
一個劍客的光芒與生命，往往在他的劍上。
先前交鋒中，蕭遙的劍被金刀斬斷，後來佩上了柳若松的青松劍。
可現在，卻是又換回了青鋼。
那柄鏢師父親傳下的舊劍。
那柄雖最普通，卻是十幾個春夏秋冬都苦練天外流星，從無一絲一毫鬆懈的長劍。
鮮於崢意識到了什麼，目光變得更加期待，一眨不眨地看著，不放過一點細節。
「丁大哥！」
而一見蕭遙現身，謝小玉眼淚唰地一下流下，哭得梨花帶雨，就朝著他的方向撲去。
「別想走！」
而眼見謝小玉還有援手，連雲十三煞也直接撕破臉皮，分出一半追擊，另一半齊齊向著蕭遙殺去。
「別怕，有我在！」
蕭遙對著謝小玉點了點頭，以一種極優美的動作拔劍。
這個動作是那麼地瀟洒，舉手投足之間都蘊含一種美感，又像是風那麼自然，沒有半點刻意。
而風吹來的時候，有誰能抵擋？
所以這一劍就這樣刺了出去。
從最不可思議的部位刺出，又有著最不可思議的變化。
沖得最快的不是輕功最佳的鬼影黃如風，而是性情最暴虐的鬼手馬平。
他的一身功夫都在手上，硬時無堅不摧，就是一個石雕的人，一抓也會粉碎，軟時千變萬化，剝筋蝕骨，只在片刻。
江湖上曾有百曉生寫了兵器譜，那是很多年前的事，當年在譜上的英雄，現在都已作古。
百曉生之後，再也沒有人作兵器譜了，不然，說不定也會把這兩雙手列入其中。
可這一次，馬平的這雙鬼手根本沒來得及施展，甚至連蕭遙的身前都沒接近，就覺得清風拂過，胸口微微一悶，然後軟軟地倒了下去。
連雲十三煞大驚失色的同時，牟肅三人也同時失色，完全壓抑不住滿腔的驚訝：
「偷天換日奪劍式，這才多久啊，他練成了？」
「丁鵬為魔刀而生，習劍天賦也這麼可怕？」
「難道他是刀劍雙絕，甚至是全能的武學奇才？」
無論多麼駭然，無論怎樣不能接受，都影響不到蕭遙繼續出劍，連雲十三煞繼續死人。
鋼刀雖強，卻連一線流水也切不斷。
微風雖弱，卻能平息最洶湧的海浪。
於平淡中見真意，於日月下改天顏，便是這一劍的風情！
蕭遙出了六劍，十三煞就死了六人，其餘的七個如敝蛇蠍地遠遠退開，任由謝小玉撲入他的懷中。
這一刻，蕭遙橫劍而立，奪目璀璨的劍法，清秀飄逸的姿態，深深地刻入謝小玉的眼中……
謝小玉就這麼環住他的脖子，痴痴地看著他。
牟肅突然笑起來。
那笑聲說不出地幸災樂禍。
文光斗扇子早就不搖了，表情已是僵硬無比。
他的臉被抽得啪啪直響不是關鍵，關鍵在於謝小玉看著丁鵬的眼神，讓他莫名地想到一句話——
愛情，就像一盤棋，誰先動心，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