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漁村
把紅桑安葬之後,豐大對著那個簡陋的墳包,半響沒緩過來。
教主她就這麼沒了?
他們怎麼辦?
雖然他是梅城分舵的人,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堂主,但他是真心想干出一番事業才加入教中的,和那些為了一碗飽飯就加進來的流民完全不一樣。
復辟大業還沒成功呢,教主就沒了。
她怎麼能沒了呢?
明明上岸的時候還是溫熱的,怎麼會一下子斷氣了呢?
豐大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紅桑怎麼死得這麼突然,箭頭都沒拔,血肯定流的不多,發了高燒也不至於撐不過一晚上,他思來想去,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教主大概是痛死的。
這個結論讓他沉默了大半天,直到走到漁民村落,有人問他們從哪裡來的,他才抬頭看了一眼南星,對方正淡定地回答漁民:「夜裡風浪大,船迷失了方向,飄到這裡來了,不知道能不能討口水喝。」
他那副皮囊長的又好,人又有禮貌,漁民對著他一點戒心都沒有,把他們迎到家中,端來飯菜,請他們吃。
吃了一頓飽飯之後,豐大也恢復了不少力氣。
他小聲問南星:「公子,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他心頭特別茫然,原本他的任務是保護教主,現在教主死了,只有南星在,據說南星和教主是師出同門,儘管教主似乎很看不起南星,南星也是託了他們的福,才救回來的,現在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聽聽南星的意見。
「先聯繫上其他分舵的人,讓他們縮減人數,濫竽充數那些人就不要了,城也不要守了,放棄吧。」南星輕描淡寫道。
豐大睜大了眼睛,「不要守城?我們好不容易拿下那麼多個城,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鎮北軍不過破了南陰城和梅城而已,至於被嚇成那個樣子嗎?」
這個南星果然不靠譜,膽子小的很,那麼多城還沒開戰就打算丟盔棄甲。
南星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就憑一群烏合之眾,想要守住城池?你們教主在的時候,都被趕得四處逃竄,更何況,你們連教主都沒了。」
「你!」豐大想罵他對教主大不敬,可是這小子說的確實是實話,他們不堪一擊,就算當初仗著人多佔據了那麼多城池,又有什麼用,難道能打得過鎮北軍?
鎮北軍連吃人肉喝人血的蠻人都能打贏,那些連刀都握不住,只敢窩裡橫的流民,又怎麼可能贏得了人家。
他抓了抓頭髮,惱火道:「怎麼會這樣?原先明明是我們佔上風的,就連州牧,不也拿我們沒辦法嗎?」
州牧?
姓孟那傢伙?
南星不屑地笑了笑,他潛伏在他們孟家那麼多天,也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的身份,連自己家都看不住,州牧能有多大能耐。
他眼底掠過一抹恨意,要不是沈小漾,他肯定拿下了孟家,將孟州牧玩弄在鼓掌之間,江南州輕而易舉落入囊中。
紅桑覺得他任務失敗,看不起他,他又何曾看得起紅桑。
以為弄出個紅衣教很了不得,平白引起朝廷注意,把鎮北軍派了過來,連自己小命都丟掉了。
若不是紅衣教太過張揚,非要佔據城池,把自己放在明處,又怎麼會一敗再敗。
要是潛伏起來,慢慢發展勢力,等對方察覺的時候,早已回天無力,那時候,他們有了錢,有了糧,又練好了兵,和朝廷有一擊之力,這才是公子想要看到的局面。
大好機會白白被紅桑浪費了。
「從今天起,紅衣教由我掌管,豐大,是要走還是留下?」南星突然問道。
豐大愣了一下,他能走嗎?走了,又去哪裡?
他猶豫了一會,開口道:「我願意跟隨您。」
「那就好,按我剛才吩咐行事,我們今後從明轉暗。」南星下令道。
「是!」豐大應了下來。
在距離南星和豐大所在漁村不到二十里的另外一個小漁村裡,一座低矮的房屋裡,朱亦轍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上蓋著一床破棉被。
忽然,他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
咳了好一會,他才停下來,感覺身上又燒了起來,昏昏沉沉的。
一個瘸著腿、頭髮花白的老頭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葯汁,他來到床前,扶起朱亦轍,把葯汁遞到朱亦轍嘴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喝了吧,喝了咳嗽就好了。」
朱亦轍睜眼看了他兩眼,伸手想拿葯碗,對方卻不放手,見他醒了,直接把葯灌到他嘴裡。
朱亦轍被嗆著了,又是一陣咳嗽。
那老頭灌完了葯,笑呵呵走了出去。
朱亦轍無奈地躺在床上,撫了撫額,真是身不由己啊。
他伸手摸了摸腿上,被炸裂的船板插中的傷口還滲著血,繃帶上摸上去濕漉漉的,這老頭給他敷的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喝起來倒是夠難喝的。
屋子外面,一個身形健壯,匍匐黝黑的小娘子看著方才給朱亦轍喂葯的老頭,皺了皺眉頭,「阿爺,他不是讓我們去郵局報信嗎?我們什麼時候去?」
老頭回道:「傻孩子,報什麼信,你沒看到他身上穿的料子嗎?你爺爺一把年紀了,也沒見過幾個貴人穿過那樣好的料子,這人肯定非富即貴,你年紀也不小了,爺爺好不容易給你撿到個長得不錯的男人,當然要把他留下來當孫女婿阿。」
小娘子驚得張大了嘴巴,「阿爺,你想什麼呢,人家怎麼可能留下來!我又不是沒人要,幹嘛要傍上他啊。」
「臭丫頭,還嘴硬,你盯著人家看了那麼久,又上趕著抓藥,熬藥,以為阿爺看不出你的心思嗎?你要不是對那小子有意思,會這麼勤快?阿爺知道,你們這些小娘子都愛面子,放心,阿爺一定把人給你留住了。」老頭笑道,露出缺了幾顆牙的牙槽。
「阿爺!」小娘子跺了跺腳,她才沒有那樣的心思呢。
那人長得比她還好看,她怎麼可能有其他想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人家肯定嫌棄她阿,長得不好看,又日晒雨淋,肌膚粗糙得跟牛皮似的,她盯著他看,也只是嫉妒他而已。
阿爺簡直沒法說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