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病
「雖然這樣的體質給我帶來很多不便，不過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米高安哲羅想到什麼似的怪異地笑了：「我用現在這樣的身體晚上能賺不少錢呢。」
「…………」依凡一臉嫌棄地看著米高安哲羅，「別說了，我不想聽。」
「哈哈哈哈哈哈」米高安哲羅大笑了幾聲后便躺下不作聲了。
盧比森林的夜晚和白天一樣死寂，黑暗籠罩了整片森林。一種別樣的寂寥蒙上了依凡的心頭，守夜的他思緒漸漸開始飄遠。
………………
「陳諾，你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吧？」
「陳諾，我想去新開的遊樂園玩！你帶我去！」
「陳諾，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哦。」
………………
「陳諾，柳璃死了。」
短短十幾秒的一個電話，破壞了陳諾平靜的大學生活。獃滯地收起手機后，陳諾走出了教學樓。昔日還覺得環境優美的校園，現在好似一片虛無。
陳諾沉默地坐在石凳上，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一時還無法接受。路過的學生只能看到一個男生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坐在石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四年前，見到柳璃的第一面，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陳諾心頭。
是她。
大概是宿命感，陳諾認定了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人。但陳諾遏制不了這份衝動，他心裡只剩一個想法，是她。
在陳諾的瘋狂攻勢下，沒過多久柳璃竟真的答應了他。隨後，兩人度過了極為甜蜜的一段時光。陳諾和柳璃成了全年級出名的一對情侶，秀恩愛秀得真的是羨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長。半年後，兩人大吵了一架，吵到分手，吵到兩人都哭了。從那天起，陳諾與柳璃的情侶關係宣告結束，也再沒能夠複合過。
但陳諾他從來都沒有放下過，從沒有。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喜歡，而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崇高的情緒。他從一開始，就早已暗下決心，今生今世只愛她一人。
……
口袋裡大半盒煙被盡數抽完后，陳諾才麻木地拿出手機。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此時的陳諾完全沒有吃午飯的心情，已經無暇周顧身邊的一切，在訂了下午一點半的飛機后，就直接乘計程車前往機場了。
柳璃曾經開玩笑問他，如果她突然有一天死了怎麼辦？當時陳諾的回答是：沒敢想過。當這一切真的發生，陳諾知道答案了，沒有怎麼辦，什麼都沒有，從她死去的那刻起，往後都是空白。
下午三點，陳諾終於站在了武漢市第一人民醫院門口。麻木地踏進這所白色的墳墓，每一步都是那麼舉步維艱。
「你也來了。」柳璃的父親看到了陳諾。陳諾發現只是一年沒見，這個男人已經彷彿蒼老了十來歲。
「我想看看她。」陳諾沒有力氣再多說哪怕一個字。
「不行。」柳父直截了當地拒絕了陳諾。「她現在已經不是你見過的那個柳璃了。」
「叔叔，求求你了。讓我見她最後一面吧。」陳諾閉上眼痛苦地沉聲道，彷彿下一秒他就要跪下。
「唉，何必呢。」柳父無力地長嘆一聲，「跟我來吧。」
在醫生的帶領下，陳諾走進了太平間。不久，他們停立在了一張蓋有白布的病床前。
陳諾知道，白布之下的人，是她。
痛極則無感，悲極則無淚。陳諾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一點的情緒。他輕輕握住了柳璃露出白布的冰涼左手，卻發現她無名指上還戴著他送的戒指。「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陳諾不帶感情的低喃聲不斷回蕩在死寂的太平間里。
陳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也不知道現在腳下的大街是哪裡。只依稀記得醫院門口旁人「不要太難過」「想開點」之類的叮囑。
怎麼可能不難過？又怎麼才能想得開？天空開始下起雨了。路上的行人開始奔跑避雨，陳諾卻仍然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柳璃遺體的樣子。
她露出白布的左手血跡斑斑，卻還戴著他當初送給她的那枚戒指。
她也沒有忘記他。
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晚到她已經離開人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悲憤化作哀嚎從陳諾體內破腔而出。大雨傾盆而下，陳諾無力地跪在雨中，前所未有的痛苦和不可思議的悲傷如同火山爆發般瘋狂宣洩而出。體內彷彿有一種絞痛幾乎要把他殺死。
陳諾感到自己正在上升，他看到了自己在暴雨中癲狂的樣子。他好像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也許現在就是靈魂升空的過程，開始莫名的安心下來。一切都結束了，他是為柳璃而活著的，努力學習、提升自己、儘可能地拓展自己的人脈，那些能夠讓自己強大的努力都是為了柳璃而去的。他的未來，只想能夠有能力給柳璃一個幸福的未來。但現在柳璃死了，沒有了柳璃，自然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未來了。結束了，過去現在未來都不復存在了，一切都歸於虛無，歸於平靜了。
……
「你想要改變么。」
……
彷彿是從遠古傳來的聲音驚醒了陳諾，他的意識回到了身體，回到了暴雨中跪在地上無力又顫抖的身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癲狂的爆笑從陳諾胸腔中迸發，「我想要啊我想啊！」明明在笑，為什麼還是止不住流淚呢，為什麼聲音仍然嘶啞和痛苦呢？
只覺周圍越來越昏暗，雨聲和觸感在遠去，陳諾漸漸失去了意識。
「想得到，就只能自己去爭取。絕大多數人，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但你有。你可以選擇浪費這份資格，也可以緊緊把握住它。選擇對應結果，一切取決於你，被選中的人類。」
………………
依凡回過神來慢慢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手。
被選中的人類么？
翌日天開始蒙蒙亮時，一行人又開始了對盧比森林剩下區域的探索。
現在就只剩盧比湖所在的區域和盧比森林西部了。
盧比湖橫跨小半盧比森林，湖水十分清澈，湖底是茂密的水草。放在往日，湖邊時常有野獸或魔獸前來飲水，但現在偌大的盧比湖放眼望去看不到除了依凡一行人以外的其他生物。
沿著湖邊一路前進，在盧比湖附近依然是一無所獲。緊接著，一行人便來到了盧比森林的西部。
一踏足盧比森林西部，依凡等人就發現了這裡與盧比森林其他區域明顯的不同。
這裡依然沒有任何魔獸，沒有鳥叫蟲鳴，沒有半點聲響。但這裡的空氣中，卻微微帶著一絲腐臭。
背對著盧比湖一路向西，空氣中的腐臭越來越重。很快，一隻正常的生物出現在了一行人的眼前。
那是一隻蒼蠅。
再加上空氣中愈加濃郁的腐臭，不必多想，這腐臭氣味的來源必定就在前方。
在森林中不斷前進，兩邊的樹木逐漸變得枯敗，枝頭上的綠葉越來越少，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
這樣的異景讓所有人心頭重新變得警惕起來。
「還前進么？」米高安哲羅回頭問道。
「為什麼不呢？」依凡皺了皺眉頭。
「也是，都到這裡了，繼續前進吧。」
穿過這一小段枯木林，眼前的景物突然豁然開朗。另一種讓人驚懼的異景展露在了四人眼前。
屍體。
數不清的魔獸屍體。
死去的時間似乎並不相同，有些已經露出骸骨，有些看起來才死去不到一周。
但這些魔獸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它們都朝著一個中心，在那個中心更是由魔獸的屍體堆成了一個幾米高的小山。
鋪天蓋地的惡臭覆蓋了這片區域，蒼蠅在空中不斷飛舞。
「天吶！這是什麼！」賈斯丁捂著嘴驚叫道。
「看來情況真的不容樂觀。」依凡皺著眉沉聲道。
「走吧，我和你們一樣都快被臭吐了。但在吐之前我們必須得把這塊區域查看清楚。」米高安哲羅正用手捏著鼻子。
當依凡一行人走近，魔獸屍體上驚起了巨量的蒼蠅。這裡鋪天蓋地的蒼蠅，數量恐怕有上萬隻。
這塊區域幾乎是一個放射性的分佈，在越靠近中心的位置魔獸屍體越密集。在魔獸屍體間墊著腳走了十分鐘，四人得到了一個共同的結論。
這裡除了屍體，什麼都沒有。
但光是這麼一個場景，就能在冒險者公會領到不少報酬吧。
在依凡一行人離開后，空中飛舞的蒼蠅又慢慢回到了魔獸屍體上。剛才嘈雜的飛舞聲現在又重新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