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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4 世事難料有輪還,衡陽城牆只五丈(一)

  袁州之南,官道,十七匹快馬奔行。


  「宿平,你方才為何要射那一箭!」舒雲顏的聲音。聽起來這少女還在生氣。


  「不是……要衝出去嗎?」宿平坐在「大硬」背上,小心回應。


  「你沒見我正在出手么?」舒雲顏道。


  「我見你的劍這麼短,人家的槍那麼長,就怕……」宿平依舊不太習慣與舒雲顏對話。


  舒雲顏俏臉一嗔:「那你怎麼不去幫凌雨?他的劍就比人家的槍長么?他都可以做到!憑什麼你認為我做不到?——噢!你覺著我比他差勁,是不是、是不是?」


  宿平無言以辯,只好噤聲默然。


  雷敢指聽他二人說話,想笑又笑不出來,只是山寨之圍未解,他尚無法做到坦然處之。隨同的十二名兄弟也是一樣,記掛著山寨戰況,沒有玩笑之心。四寨主、凌雨稍好一些,卻也不能像舒雲顏這般少女心性。


  他們剛剛離去之時,並未見到那兩張紙條,而是徑直就去了東山操練場,是以心中無底,均把這一次當成了風雷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難。


  風雷寨北面是懸崖,除了寨門外的其餘山腳都有機關陷阱,先前想要偷摸上山的朝廷官兵,便已吃了個暗虧。可他們卻是不知,這頂著操練場的東山下,卻是另有玄機。一個個極為隱蔽的暗號,刻在樹身之上,只有風雷寨的少數幾人才能識別,法華和雷敢指就是其中的兩人,若是換了他人,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落入陷阱或是觸發機關。那些暗號牽引著眾人安全偷下山去,到得那藏在山中的馬廄。幾人各自取了馬騎,只等到兩方對戰、場面混亂之時,方才伺機沖了出來。


  眾人繼續趕路。


  四寨主突然回頭道:「宿平,何時起,你居然出箭比我還快了?」


  宿平疑惑道:「有么?」


  「自然有!」法華沒好氣地剮了他一眼。自打認識這時不時給他震驚的少年以來,四寨主就常常恍惚之間覺得,「無言以對」這四個字,當真就是為他而造的。


  宿平兩邊看了看雷敢指、凌雨等人,他們臉上也都是一副「的確如此」的表情。少年終於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自己已將那「十鑼妙妙指」練到了一定的火候。


  「法華叔叔,你看!」


  宿平說著,突然左手取下柞木弓,右手一拍腰間,大夥齊齊望來。


  就見他,兩指火速夾起一枚箭尾,抽出,鏃頭向下堪堪出了箭囊之際,五指連動,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箭身就翻轉過來,掉了個頭,鏃頭朝前。左手之弓順勢湊上,「啪」那箭身就靠在了弓臂。


  一個呼吸。


  再見他,右手拇指上石決輕扣,決槽鎖弦,一邊開弓,一邊餘下四指又是一陣連動,旁人只見他後端藏在手裡的箭尾微微晃了一晃,等到木弓開滿之時,箭身就剛好穩住不動了,想也不用想,這是少年已然將那箭尾叉口安在了弓弦之上了。


  半個呼吸。


  法華驚道:「你方才突圍之時,竟然還未出全力?」他自幼習射,當然要比另外幾人更為敏銳一些——剛出風雷寨那時,明明少年晚些出手,卻還是比他快了半籌,細細算來,大約用了兩個呼吸,已讓他頗為愕然,而眼下卻竟只用一個半呼吸便完成了,如何能不為之失色。


  「大約是吧。」宿平收起弓箭,撓頭道。


  「臭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法華橫了他一眼,又嘆道,「你可知,這出箭快與不快,最緊要的就是『拔箭』與『扣弦』這兩段,而你眼下比之那些內力大成、四肢靈活的用箭高手,已然不遑多讓了!——哎,想我練了二十多年的弓箭,都練到茅屎坑裡去了。」


  四寨主說話倒也坦然,也許更多的是喟然。


  「不是這樣的!法華叔叔,你再看!」宿平瞧他這副模樣,心裡直有些著急,說著便把右手上的木箭當作平日習練的小木棍耍將起來,口中還道,「……你看!你看!我平日就是這麼練的,練著練著,手指就靈活了。」


  法華看著他手中晃眼翻飛的木箭從小指轉到拇指,又從拇指轉到小指,越轉越快,又看著少年毫不藏私、著急教導的神情,胸口頓時湧起一股暖流,嘴上卻是笑罵道:「你讓我學這個!不怕折了我的老胳膊老手么!」


  宿平手中兀自不停,也是笑著回道:「法華叔叔可不老,還沒娶媳婦呢!」


  「小子又皮癢!」法華一鞭子抽在「大硬」的屁股上,「大硬」嘶叫一聲,馱著宿平疾步向前越去。


  「他娘的!耍箭還可以耍成這樣么?」雷敢指也是看得驚呆,不由爆了句粗口。


  舒雲顏突然轉頭看向身邊一人,滿臉揶揄道:「哈哈,凌雨,我三個月前就說你射箭比不上宿平,這下認了吧?」


  「認什麼認?我用的是劍,他耍的是箭,如何能比?」凌雨沒好氣道。


  「什麼劍啊箭啊的,我聽著怎麼都一樣呢?」舒雲顏乘勝追擊。


  「雷少寨主還用槍呢,你怎地不去說他?」


  「你倆斗你倆的,別扯上我!」雷照峰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那可不同,方才突圍,敢指大哥一槍撞飛五個,宿平兩箭射一雙,只有你,才挑下一人。」舒雲顏越說越開心。


  「是么?」凌雨眉毛一掀,忽然一抖韁繩,飛速向前方路邊一棵大樹趕去,就見他到了樹前,「卿」地一劍出鞘,手腕翻轉疾刺,刺完收劍而回,奔馬之上也不轉身,背著舒雲顏哈哈一笑道,「……誰也不似有些人,一個都沒解決掉。」


  那大樹被凌雨發泄一通,樹榦上清晰明白地留下三塊露白。


  「你——宿平!都怪你!」


  這一鬧騰,倒是給眾人緊張的心情緩解不少。不過誰也不敢有絲毫鬆懈,都想儘早地趕到南嶺,搬來救兵。


  再行八十里,已到酉時。


  眼下正是夏季,日頭並未全部落山。


  南下的官道越走越偏,到了後來,那東邊幾乎已不見了人家,全是鬱鬱蔥蔥的丘陵起伏,只有幾條小道偶爾岔出,卻不知通往哪裡,而西邊的湘水也與他們越靠越近了。


  「還有一個多時辰,咱們便可到南嶺外圍了。那時只將信號焰一放,一焰千人,咱們就放他十個焰火,南嶺各山頭的大部兄弟便都會趕來。」舒雲顏道。


  「倒也不用這麼多,就那些個禁軍比較扎手,其餘廂軍的身手不足為懼,只消四個焰火足矣,咱們風雷寨也不能讓其他的兄弟看了笑話。」雷敢指道。


  「還是多要些人馬吧,以防突變。」法華畢竟要穩重許多。


  「四寨主說的對,是我意氣用事了。」雷敢指道。


  正說間,忽聽凌雨叫道:「快看前面!」


  「是些官兵!」宿平也看見了。


  「停下!」法華沉聲喝道,當先一個勒馬。


  眾人於是都急停下來,與官道前頭那三四百步之外的一群人,遙遙相對。


  「是些廂軍!」雷敢指一眼就認了出來,禁軍與廂軍的甲服還是略有不同的。


  「虔州廂軍大老遠的翻山越嶺來這兒做什麼?——呀!不好!他們是來抓咱們的!」舒雲顏心裡想著什麼便說了出口。


  「此處是虔州地界不假,可這些廂軍不見得是虔州府的人,你們看那裡……」法華把手西邊一指。


  眾人就見那遠處湘水邊上,正停靠著幾艘大船。


  「不錯,應是衡州廂軍。」凌雨方才其實也早看在了眼裡。


  宿平聽到「衡州廂軍」這四個字,心頭突地一跳。


  「他們總有兩三百人,看來咱們不好對付。」法華眉頭微皺,他與雷敢指等人自然不怕,只是隨行的還有十幾個兄弟。


  「趕緊殺將過去吧,咱們能有一人脫身便可!」雷敢指急道。他本不是個焦躁之人,且還頗有一些計謀,但眼下風雷寨岌岌可危,卻也不能一切如常。


  「別慌,我怎地覺得有些古怪。」法華眯眼道。


  「不錯……從這裡到他們那頭的官道上,明明有好幾處地勢都很窄,可謂極利攔劫,但那些廂軍偏偏要選在一個最為開闊的地方,真是奇怪。」凌雨也瞧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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