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見她說（1）
這邊，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日薄西山，可惜在帝國母星上寸土寸金實不為過，即使是首都的帝都這一塊，也是高樓遠比別墅多，在這個建築材料遠比能源供給昂貴、源源不斷的人群擠入尋求階層攀升的帝都，最優化的資源搭配註定了這個城市最終還是會走向每一個星際大城市最終的宿命，高樓聳立，雲巔彷彿觸手可及。
林瑾現在就身處於一座高樓內，周圍有限的土地資源被高樓侵佔，無數高樓互相糾纏著圍繞著，肉眼實在看不見遠處漸漸落下去的夕陽，只見原本清澈的藍天一點點暗沉下去，好像有誰在天空幕布上隨手撒了一把細細的灰塵，晚霞浸染著落了灰的幕布，像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畫卷。
林瑾此時正在帝都第一醫院接受治療——一所高達兩百多層的綜合式醫院。
說實在話，兩百多層實在不算高，據說，星際第一紀元曾經有過高達三千層的高樓，聯邦那邊還有保留下來的數據資料可見，但後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超過273層的高樓了。
就這事還曾經被「塔」的人翻出來過，很是流傳了一番「敬鬼神而遠之」的故事，成功讓「塔」的人揚名於星際智慧生物勢力中。最後由藍旭博士出面大白天下：關於目前星際科技所能達到的星球表面防護系統，其地表防禦環節所能達成的最佳防護效果大概就是在符合星際建築高度標準的273層了，低了不影響，但是高了就無法保證戰爭中建築的安全。
從那之後，星際的建築高度標準也增加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地表建築不得超過273層，也就是說，建築的高度實際上並不是不能建的更高些，乃至於直入雲霄的，終究是地表防禦技術的缺陷誤了建築界的高度之爭。
星際時代可以說是科技時代，也可以說是資源時代，這樣一個時代除了科技的發展程度以及物種的豐富度，與過去的任何一個時代大勢上實在沒有太大區別，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是什麼和平安詳的時代。
但和舊曆大勢上的人類勢力大多數時候都在保持對外和平，而內部往往爭端不斷不同，星際時代大多數時候、大多數勢力都是因為資源爭奪、殖民紛爭而外部戰爭不停，而內部往往保持和平以實現自身勢力的實力不受到損失。
星際第一紀元說是一個紀元，實際上也沒有持續個數萬年就因為各種內部矛盾、外部戰爭翹了辮子。說起來，防禦系統的這點缺陷也和第一紀元末期的各種紛爭脫不了干係，從那之後，科技的發展就有些小家子氣了，或者說，更加顧及資源的消耗了，人類也分裂成了兩派，一派認為人類終究只能依靠自身，支持探究人類自身的進步，另一派則支持不斷投入大量資源進一步發展科技，尤其是可控的智能超腦系統，這就是帝國和聯邦的真正由來。
但在符合星際標準的醫院高樓里，林瑾說是接受治療，其實過了，星際時代，人類的身體其實遠沒有那麼脆弱，平時偶有些感冒、發燒、劃了手、流點血，誰不是不當作一回事，隨手招呼著醫療機器人處理一下，更甚之，直接給自己打一支營養針，在家裡睡一覺，第二天起來神清氣爽什麼事情都沒有，最多也就是直接進醫療倉用恢復液養著些，平白怕死式的浪費資源。
帝都只有一所醫院，也就是帝都第一醫院，但幾乎所有人都清楚，帝都第一醫院這個建築就是個擺設，每年買進大量先進的設備和藥品，專門研究各種疑難雜症或者進行些看不懂的病情研討，展現出醫術甚高、科學先進的表象，放在那裡看著讓人心安——大概是人類代代相傳的信仰之一，一個讓人安心的地方一定要有一家醫院。
不過是林瑾好歹是帝國頂級世家林家的這一輩僅有的三個嫡系小輩之一，大庭廣眾之下突然昏迷，自然也不能僅僅不當作一回事來看，她身邊的朋友略著急過頭了。
於是，林瑾就這樣在醫院裡睡了一個下午。
她的朋友也陪了一個下午，等林瑾確定是因為元素控制能力不夠，元素親和太強，稍微有點力量反噬，以至於「中暑」，不是什麼大病，一個清涼貼就好，也放下心來，直接坐在床邊睡著了，這之前還順便又發了消息給林瑾的家人。
直到林珏收到消息從學校趕回來，天邊的晚霞也早就褪去。
林瑾早就無聊地躺在病床上，盯著銀白色的病房門一邊胡思亂想「為什麼醫院的病房門要用銀白色的合金，難道不擔心會弄髒不好清理？哦，醫院這裡有專門的清潔機器人清理門，我管他是什麼顏色不會髒了我的眼就是了。」一邊開始數數「1、2、3……8218」，然後，就看見迎著光走來的林珏。
呸！哪來的光？
「就你一個？」林瑾說不清是諷刺還是自嘲地看了一眼林珏。
「那你還希望有幾個人來看你？你是你是全國青年元素師大賽決賽？全星系實時轉播，人見人愛？」
林珏這是在挖苦林瑾自己找苦吃——去看比賽就算了，看的還不是決賽，不過是一個複賽，看複賽也算了，居然還追求現場觀感，追求現場感就算了，最後居然是因為自己的水平不到家，暈了。
身為光元素師，居然在永恆之樹附近「中暑」，實在是一個十成的笑話本身。
林瑾沒接話。
這時候，她卻聽見耳邊傳來兩個女人的聲音，似乎是有誰在交談似的，聲音卻又很虛幻，像被大風吹過，才傳來。
【裡面那個就是林家的大小姐？】
好吧，這看來是把自己當成林白了。
【可不是嘛！一直聽余老說那位身體不好，常年在我們這裡定各種舒緩類藥劑，還是有什麼特殊許可權的！吶，裡面的那個被送來的時候基因查詢也是有許可權的，要不是余老早三天就去了維利星球參加醫學研討會議了，估計咱們也見不到她，這林家的基因可真好，病秧子的大小姐也是一個光明元素師，還長的那麼好看！】
【那當然！林衡上將可是我男神，當初看到我神聯姻的時候我眼淚嘩嘩往下掉，要不是聯姻的對象是我衛青女神，我早就去挖牆腳了，你看那小姑娘，眼睛長得多像我男神！眉毛、鼻子長得像我女神！】
哦，為什麼帝都隨便一個醫院就有自己爸媽的粉絲啊？
【唉~我記得小徐你不是最近一年才來我們醫院的嗎？】
隔了林瑾不知道多少道門的同樣是一片白色的工作人員休息室內，掛在牆上的投影幕布上，不斷播放著娛樂圈裡面那些或有趣或無趣的緋聞大小瓜，兩個護士無聊的坐在那裡閑聊，或許會有人覺得在星際的醫院裡居然還會有醫生和護士的存在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裡有醫療機器人、遠程監控系統、足夠的醫療倉和營養液不就夠了？
但這就是星際的另一項不成文規則——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種職業，可以減少人類受聘數量，但是不得不聘用人類，且人類的聘用數量一定要達到一定標準。對此，心理學家給出了解答：人類是公認的社會性明顯的高等智慧生物，在醫院這個特殊的地方，來自人類社會的關心是必不可少的，這甚至會直接影響到病人的恢復狀態。
但是這一點始終存疑，因為不少人給出這樣的感受：雖然每一位醫生或者護士都有非常專業的學歷證明，經驗也絕對很豐富，但在醫院接受治療其實也不過是小傷小病找醫療機器人包紮買葯，大傷大病進專門配置的醫療倉裡面泡幾天營養液就行了，醫院的工作人員也就是給你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專業微笑，所以自己病好了實在和醫院的工作人員扯不上什麼關係——如果醫療機器人和醫療倉不算醫院的工作人員。
儘管醫院有規定不得泄露病人的相關資料，但是，醫院裡面大家都是相熟的，人也不多，即使不熟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像「林白又進醫院了」這件事就實在沒有什麼保密的意義了，基本上帝國的所有人都知道——林家大小姐是一個病秧子，少時常進醫院隔離觀察，長大了也是各種藥劑不斷的那種，基本上就是在久病的路子上一去不返。
兩個護士都是在這家醫院上班，帝都第一醫院，能來的人不是真有大本事就是背後關係不小，就更不擔心背後說幾句不咸不淡的閑話會被人追究了。但是聊到了這裡，麗姐實在有點疑惑小徐的年紀了，畢竟林衡男神和衛青女神雖然都有孩子了，還不止一個，但實際上在星際時代說一聲年輕人不為過，但就這樣加在一起也快有一百歲了吧。
麗姐還記得，在那個朝不保夕的時候，大家雖然有時候會故作堅強的談論「這是兩個時代的交接」「我們在見證一個奇迹的歲月」，但實際上依舊怕的要死。
這個時候，有一位格外博學的人類基因學老教授，這位老教授是真的老了，臉上都是不好看的褶子，那時候也不知道是沒有資源還是老教授自己不樂意，自己竟然也就看著這一臉褶子上完了老教授教授的人類生存史課程，並且對這一門課程的映像格外深刻，現在即使因為在醫院當「甩手掌柜」久了，許多以前學過的醫療知識都忘得差不多了，居然還是偶爾能回憶起老教授教授的人類生存史課程，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
還記得，有一次，老教授在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就談到這麼一件事：據說在舊曆最盛世的時代，人類的平均年紀也不過是73歲，而在舊曆最後的時期——一個不輸於現在這個時期的混亂年代，人類的平均壽命只有不到三十歲，所以，大家朝著好的方面想，只要是活過了三十歲就算是賺了！再加把力，活到六十歲就是雙倍的賺了。
那個時候，那個教室里的每一個學生都在30歲以上。
只是可惜老教授的一片好心在那個時候實在只能算是一個蹩腳的玩笑，沒有一個人真的能夠笑出來，大家聽著外面偶爾透過來的戰爭的餘波，有人面沉如水，有人低聲啜泣，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筆尖不停，大家都堅持表現出良好的素質，就是沒有人表現出想要應和教授的話的意思。
星際時代非常重要的一點還在於人類壽命的延長，和平的時候能夠活到兩三百歲，還有誰會在乎那教授「自欺欺人」式的開導？
說起來，人類真的是一個貪婪的物種，總是渴望更多可求的、不可求的東西。
最後，還是教授的得意門生出場解決了這個尷尬的局面。
但是教授不知道的是，當時在最後面的麗姐認認真真地聽著老教授的話，覺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那麼，這麼看來，自己也算是活賺了，之後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
後來，帝國的勞力元帥和林衡將軍、衛青上校配合，奪回帝都，打退侵略者，在帝國上下獲得了不必言說的巨大榮耀，才會一下子擁有了那麼多的擁護者。
麗姐看來，能將兩位將軍作為神偶的人年紀不會太小，但是小徐最近一年才來醫院就職，看著也挺小的。
【麗姐，我是最近一年來咱們醫院的，但是我一直是帝都人啊，這不是第一紀元結束的時候亂得很，所以我家也跟著大部隊一起退到了旅者要塞。】
說完，小徐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聽說林家的大小姐就是在那時候受了傷，後來身體才一直不好，也不願意見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也就這兩年才在一些大事上會見到她代表林家出席，不過也往往見不著幾面就沒了，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大小姐的真人正臉啊！果然不愧是我男神女神的孩子，難怪在星網上只有幾張側臉圖片和看不清的動態，也被評價為星際前十的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