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李灼，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一句話，張子牧十九年前就已經對李灼說過了。
十九年來，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唯獨沒變的就是，這依然是一場遊戲。 ——
張子牧第一次遇見李灼時是三歲。他們是鄰居，雙方的母親也是要好的閨蜜。
一九九六年三月的某日，張子牧被母親帶到隔壁李叔叔家裡串門。張子牧依稀聽到是因為李阿姨生孩子了，好像是一個女孩子。
張子牧帶著一切孩子都有的好奇心充滿期待的走進了李叔叔家裡。
李叔叔家張子牧來的次數他掰著十個手指頭也數不清楚，只是這熟悉的地方今天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張子牧害怕的躲在母親的身後抱著她的大腿，而後探出一個小腦袋小心翼翼又帶有一些好奇的探望著。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隨即一把抱起，走到了一個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跟前。
「李阿姨早上好。」
「我家子牧真乖。」女人微微笑道。
張子牧看著李阿姨懷中的孩子，皮膚皺皺的，臉頰異常得紅，不過一雙黑漆的眼睛吸引著他離不開視線。
「子牧，你現在是哥哥了，以後可要好好保護妹妹。」
說著張子牧便被母親抱到了孩子面前。
張子牧和孩子互相注視著對方，張子牧小心的豎起食指向孩子伸去，這時孩子突然伸出手把張子牧手指抓住。
涼涼的，但很舒服，這是張子牧當時的感覺。張子牧被這一舉動嚇了一跳，但不敢亂動，只能任由孩子抓住，只是他的心好像被指頭的那一絲涼意觸動了一下。
接下來的畫面令在場的大人都捧腹大笑，孩子竟把張子牧的手指抓進了嘴裡，貪婪地吸吮著。
一旁的大人問：「對了，你們給孩子起了名字了嗎？」
「還沒有，正想著呢。」
李叔叔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髮整齊地梳過一邊排列著，給人溫文儒雅的氣息，一副知識青年的樣子。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窗外。三月末，白中透著粉嫩的桃花直直的立在街道上，一些伴著微風搖曳著，還有一些隨風飄落，在街上打轉飛旋。隨後又向今天的小主角看去，這個小嬰兒無疑是今天眾人關注的焦點，像是散發著某種光芒吸引著人們的注目。
「就叫李灼怎麼樣？」
「什麼？」
「李灼，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李叔叔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看著窗外的桃花滿意地笑道。
「不錯不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好，這個好！」眾人看看孩子，看看桃花，品嘗著這句詩句，都紛紛說好。
李灼嗎，張子牧在心中默念著。年幼的張子牧並不知道這個名字以後會在他的心裡扎有多深的根。 ——
「子牧哥哥，陪我玩扮家家酒嘛。」
一個打扮精緻的小女孩子一蹦一跳的跟在男孩身後，本來有些陰霾的天氣彷彿都被這個明媚的女孩給驅散了似的。
男孩抬頭看著漸漸退散的烏雲，不知是剛剛登場的太陽的直射還是因為女孩的撒嬌，男孩顯得一臉無奈卻還是溫暖依舊。
作為一個三年級的大男孩，沒有幾個還願意陪妹妹玩扮家家酒的，張子牧也是這樣，但他還是妥協了。
誰讓他是張子牧，李灼的張子牧。
「李灼，你願意嫁給我嗎？」這句話張子牧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李灼不知是哪裡看見的結婚的場景，潔白的婚紗、神聖的教堂和莊嚴的婚曲，甜蜜的婚禮的一切輪番轟炸著李灼懵懂的心靈。
從那以後小李灼就開始憧憬著，但她還小，只能常常拉著她的子牧哥哥蹩腳的模仿著。
「你會和其他男生玩扮家家酒嗎？」
剛剛結束「婚禮」的張子牧問著他的「新娘」。
「會呀！」
張子牧臉色一沉，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感覺特不開心，就像自己手中的玩具被別的孩子搶走一般。
小李灼在旁邊蹦蹦跳跳，轉過頭來對著張子牧微微一笑，彎著月牙狀的眼睛似乎透露著某些光芒：「不過扮家家酒結婚的話我只和子牧哥哥玩。」
「真的？」張子牧聽到這句話臉上的陰霾消失殆盡。
「對啊，因為媽媽和我說，結婚是要和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永遠在一起，我想和子牧哥哥一直一直一起，我要當子牧哥哥的新娘子。」
張子牧用指背滑了小李灼鼻子一下說：「你還小，懂什麼叫永遠。」
那一年李灼五歲，張子牧八歲。 ——
六年級的張子牧站在眾人的中心，今天他的畢業成績出來了，不負眾望的他以全市第一進入了市裡的重點中學。
大家特地來到酒店為這位「小狀元」慶祝。只是張子牧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因為他明白，畢業以後他和李灼見面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少。三歲的差距對於青梅竹馬的他們來說是殘忍的。
她初一，他便高一。她高一，他便大學。就差那麼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
其樂融融中唯獨張子牧心情略顯煩躁。
幾個月後煩躁的人多了一個小女孩，她在上學、放學的路上都想著以往那個一直走在旁邊的子牧哥哥。
那一年李灼九歲，張子牧十二歲。 ——
三年後，還是那家熟悉的酒店，主角依舊是張子牧。
十五歲的張子牧已是風度翩翩，稚嫩的臉龐上稜角開始分明，利落的小碎發下那一雙溫柔的眼睛任誰看了都會感到一絲暖意。
中考成績出來后，如大家所料張子牧的名字依舊是位於最上方的位置。
只是今天的主角多了一個人，李灼在自己的小升初考試中也是奪得第三名。
大家都稱讚著張子牧的優秀，最後會補充一句「還有李灼成績也是不錯，繼續加油。」
李灼拿著自己的成績單，手指捏的有些發白，張子牧也是感受到了李灼的異樣，摸了摸她的頭說：「你已經很棒了。」
十二歲的李灼站在張子牧的旁邊，只是沒有像小時候一樣牽著他的手喊著子牧哥哥。張子牧心裡感覺空蕩蕩的。 ——
「這次考試第一名，李灼，大家要多向李灼學習呀。」
感受著大家的掌聲以及各色目光，李灼也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一臉淡然，或許是從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大課間時，李灼依舊在座位上寫著習題，剛剛出去活動回來的同桌看見兢兢業業的李灼不忍吐槽一句：「我的李大小姐，您都第一名了還這麼努力，讓我怎麼活呀。」
「我只是不想輸。」
李灼抬頭看了眼同桌，說完便繼續奮筆疾書。
同桌對李灼說：「這次你又是第一名啊，上次只是張大胖子好運才能超過你的，論實力整個學校你認第二誰敢認第一啊，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
「我並不是指他，還有我就是第一，為什麼要認第二？」李灼對於第一第二似乎有著某種執念一般，但說完李灼停下了手中的筆。
彷彿也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或許不太友好，便說：「你呀，少說兩句，下點功夫學習，腦袋裡別整天胡思亂想就夠了。」
同桌訕訕一笑：「可是那些男明星真的是好帥呀，我已經沉淪下去了。」
面對已經「病入膏肓」的小花痴，李灼也是頭痛不已：「你就不能想點實際的嗎？」
「實際的當然有，就是要嫁給我的子牧歐巴。」
李灼楞了一下：：「子牧歐巴？」
「對啊，唯有他的顏值能與我的愛豆們相抗衡呢，而且我的子牧歐巴成績也是沒的說，和你一樣聰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聽說中考的時候還是以滿分考進了一中的，而且他.……」
李灼面容逐漸冷淡，同桌稀里嘩啦說了一堆她也沒有聽進去，手中的筆也是越攥越緊。
放學鈴聲響起，校道上有的成群結隊、有的三三兩兩一併走著，而李灼屬於第三種，一個人腳步匆匆。
自從張子牧升上初中后，李灼便開始一個人上學、放學、回家，雖然一開始會很想念自己的子牧哥哥，但是現在自己也已經是一名初三學生了，漸漸地也習慣沒有他在身邊的感覺。
周圍的同學們有的吐槽著今天學校里發生的趣聞八卦。
有的議論著一會應該去哪裡玩，也有一些懊惱著今天公布的考試成績，各式各樣的話語在李灼耳邊環繞，但她腦海里想的還是考試中答錯的題目。
「你快看，校門口的那個男生好帥啊，看校服是一中的學生，他是在等誰啊？」
這時耳邊環繞的信息中這句話溜進了李灼的腦袋裡，因為內容與她某個熟悉的人非常相似，這吸引了李灼的注意力，順著她們的視線望去。
張子牧穿著一身和旁人不同的校服，加上一米八的身高在一群初中生里顯得特別顯眼。
旁邊的女生直勾勾地盯著張子牧，而張子牧直勾勾地盯著校門口，唯恐看漏了某個身影。
終於，他等的那個人出現在校門口中，那個人也望向他，一臉地詫異。
張子牧嘴角微微上揚，緩緩走到李灼身前順手卸下她的背包拎在手上，非常熟練，小學時這個動作張子牧重複了無數遍。
李灼無視了周邊一道道想把自己吞入腹中的目光，這種情形她早已習以為常。
誰讓張子牧是那麼的優秀，從小到大，無論是家人、老師抑或是同伴，都是對他心滿意足。而自己，即便是再努力，換來的只是一句「要多向你哥哥學習」，就算是讚許也還是會轉頭加上一句「多虧有子牧在旁邊指導著你」。
「你怎麼會來這裡，今天不用上課嗎？」
「今天去參加市裡的競賽，考完了就想著順便來接你放學。」
放學的路上兩人並肩走著，天氣略顯陰霾，而以前那個明媚的小女孩如今也是沉重起來。
「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和同學相處得還行吧。」張子牧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還行。」
「今年你也要參加中考了，可別有太大壓力。」
「嗯嗯。」
「.……」李灼簡潔到極點的回復也是使得張子牧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場面也是再度僵硬起來。兩人再度恢復一開始的姿態，肩並著肩，腦海中的思緒卻是各有千秋。就這樣兩人走到了李灼家門口。
「那我先回去了。」這一次是李灼率先開了口，彷彿想要脫離這裡一般。
張子牧一邊抬起手遞給李灼書包一邊邊說：「嗯，那你好好休息吧，學習的同時也要注意身體。」
接過書包的李灼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向大門。
門開了，李灼的身影走進家裡的時候張子牧忍不住說：「你以前說想考青木大學，現在還是這樣想嗎？」
李灼頓了頓身子，繼續走了進去。大門關上，而張子牧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不知道何時開始，他感覺他們之前的關係變得陌生了起來。 ——
2011年6月28日，作為全省的高考狀元張子牧考出了726分的成績，這幾天一直感謝著大家的祝賀，但今天他早早就坐在電腦前拿著一張考生的信息條對著成績查詢網站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著。
9：58、9：59、10：00，時間一到張子牧便輸入考生的信息查詢起來。
李灼：語文112，數學117，英語120，物理88，生物96，化學100，歷史92，地理100，政治98。
張子牧看著優異的成績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隨即便起身向家外走去。
「李阿姨早上好，李灼在嗎？」張子牧敲開李灼家的門后，開門的是李阿姨。
「我們的狀元郎今天怎麼那麼早過來啦，李灼在查成績呢。」李阿姨看到張子牧便滿臉笑容，熱情地帶著他走進家裡。
客廳內李叔叔坐在沙發上喝著茶看著今天的晨報，頭髮整齊地豎向一邊，但幾根銀髮也映照著歲月的痕迹，金絲眼鏡下的目光也少了幾分銳利，變得柔和起來。
「李叔叔早上好。」
「嗯，來找小灼啊，她在房間里查成績。」李叔叔把目光從報紙轉向張子牧，回應了張子牧的問候后說道：「你高考的作文寫得真的不錯，無愧於狀元的名號，你找完小灼后我們談談你這篇文章吧。」
李叔叔是一家雜誌社的編輯，對於優秀文章總是有著極大的興趣。
張子牧對李叔叔點了點頭便走向李灼的房間。
「當」「當」「當」
「進來。」李灼的聲音略顯沙啞，張子牧也是注意到了，戚了戚眉便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李灼正對著電腦，屏幕內顯示地正是她優異的成績。別過頭來看見進入房間的是張子牧她顯得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張子牧走到李灼旁邊，說道：「今天你中考的成績出來了，剛才我查了一下，考的很好，就想來看看你。」
「但是始終還是沒你好不是嗎？你當年是滿分考進的一中，現在高考也還是狀元。」今天李灼的反應貌似有些異常。
這句話被張子牧難到了，一時之間他甚至組織不了語言回答。
即使前幾天他的滿分作文被各大媒體轉載，優美精鍊的語言被人津津樂道，但此情此景他還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張子牧終於說道：「當年我的題目比較簡單，而且你.……」
「我剛才開玩笑呢，昨天爸爸一直誇獎你的高考作文，他肯定很想和你討論一下，我們下去吧。」
李灼打斷了張子牧的話，走向房門側身站在門邊說道。
張子牧看著李灼，雖然她說著是開玩笑，但是心酸的語氣張子牧還是能感覺出來。他走下了樓，經過李灼身邊時留下了一句話：「我在青木大學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