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陰影漸近（上）
與此同時，諾薩瞬間從壓力中解脫，當即輕聲念頌咒文：「vic_nevos。」
一柄裘德未曾見過的暗紫色長劍應聲出現在賞金獵人的左手中，規格尺寸與馬爾多斯幾乎一致，並且同樣造型樸素。
那柄長劍隨諾薩的動作而投射出，徑直貫穿莫德雷斯的胸膛，將他釘在身後的牆上。
「咳咳，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竟甘願做教會的走狗！」死靈法師怒視著賞金獵人，繼而看向少年，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終有一日你會走上與我相同的道路，法師，我詛咒你！當你被虛偽的聖光奪去所愛之人時，一定會回想起我莫德雷斯的怒火！」
「我的僕從們已在北方集結，即便我死了，我的亡靈大軍也會吞噬你們！待到下次日暮之時，這座城市就將被夷為平地！」
「哈哈，哈哈哈哈，」癲瘋的面容肆無忌憚地大笑著，鮮血從他喉中嗆出，染紅教堂中廳的地面，「命運之輪已開始旋轉……最終你們都要付出代價……咳咳，哈哈哈哈……」
終於，莫德雷斯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手中持握的馬爾多斯亦掉落在地。
諾薩則一語不發地走至死靈法師身前，撿起那柄淺灰色的長劍，輕念咒文解除其封印。
賞金獵人又拔出那柄穿刺莫德雷斯胸膛的暗紫色長劍，抖腕甩去其上血跡，任由死靈法師的屍體坐倒在地。
持握兩柄長劍各看一眼后，諾薩隨手將它們朝兩旁一扔，令其消散在空氣中。
先前強行再度施放法術反制后，裘德此刻感覺天旋地轉，耳畔凈是嗡鳴，腦內一片混亂，根本無法集中注意。
蕾婭的安撫與柯瑞卡農的鼓舞均無濟於事，直至阿方索斯大主教施放某項神術后，少年才逐漸恢復過來。
「未曾想，事情最終會是這樣收場。」賞金獵人走至這邊，環顧神情複雜的眾人，攤了攤手，「所幸無人傷亡。」
「不，有十多位無畏的守衛犧牲。」蕾婭的聲音顯得悲傷，「莫德雷斯將他們的屍骸復生，最終他們在聖光中得到安息。」
「原來如此，容許我為先前的話語致歉。」諾薩行了一禮，「並向這些勇士致以深摯敬意。」
「這一切尚未結束。」阿方索斯大主教面色凝重，「倘若莫德雷斯所言為真，明夜我們將面臨一場鏖戰。雪落危在旦夕。」
仍有些眩暈不適的裘德環視四周，發現眾人均表情嚴肅。
簡單打掃戰場過後，教會開始緊急動員並研究應對策略，而賞金獵人與少年則前往領主府，將莫德雷斯的死訊轉告渥倫西斯侯爵。
耐心聽諾薩講述完今日之事，侯爵彷彿除去心頭大患，顯得很是高興。這位中年男人當場兌現諾言，將一金四十銀的酬勞付給賞金獵人。
二人向領主致以誠摯的感謝，卻並未留在侯爵府用餐，而是立即動身返回冬麥酒館。
草草用過簡樸的晚餐過後，諾薩將一袋沉甸甸的錢幣交與少年，表示這是他應得的那一半賞金。
足足七十枚銀幣，對於裘德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巨額財富，他甚至未曾想過要用這些錢做什麼，不禁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說起來，諾薩，」少年回想起先前的戰鬥，「原來你有兩把劍啊？」
「我又沒說過我只有一把劍，」諾薩看上去頗為無奈，「那是內爾蘇斯（nelsus），在歐洛斯語中意為『暮光（twilight）』。原先你所熟悉的那把，馬爾多斯（maldos），你知道的，在歐洛斯語中意為『灰燼（ash）』。它們和你那柄黑劍一樣，都是伊瑟泰洛鋼鍛造的。」
耐心介紹完他的兩柄劍后，賞金獵人補充道：「我也因此有個稱號，是他們給我取的——『灰光（ashen_light）』。」
「灰光……」裘德品味著這個詞，未能參透其中的含義，同時有些好奇諾薩所言的「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正當少年仍在思考時，賞金獵人突然示意他立即收拾行李——他們將要連夜離開雪落，踏上返回西境的旅途。
「什麼？」裘德未能反應過來，「莫德雷斯臨死前不是說，他的亡靈大軍將在明晚攻打雪落嗎？」
「即便那是真的，又與我們何干？」諾薩拍拍少年的肩膀，「侯爵的委託已經完成，賞金已經到手，該回家了。」
「假如事情真如莫德雷斯所說的那樣，難道我們不應該留下保衛這座城市嗎？」
「保衛雪落是領主與教會應當考慮的事情，你我只是兩名賞金獵人，在一支大軍面前，我們能做的又有多少？」賞金獵人替少年分析眼前形勢，「況且，如果我們踏上戰場，為這座城市的命運而英勇作戰，誰來向我們支付酬勞？即便有，回報與風險成正比嗎？」
「好好想想吧，裘德。你想要什麼？你要做什麼？干我們這行，這兩個問題，心中可不能沒有明晰的答案。」
諾薩說的誠然沒錯，少年有些失神地望著賞金獵人，在成千上萬的大軍面前，個人的力量極其有限。在這片冰冷的荒原上，即便戰死異鄉獻出生命，或許也不會有多少人悼念自己。
但倘若每個人都這樣想，每個人都逃避自保，又有誰來守護這座城市？
更重要的是，蕾婭那邊，聖女的事情，他還沒有調查清楚，不能就這樣拋棄那名少女，拋棄這世上自己僅剩的『親人』不管不顧。
一番考慮過後，裘德終於作出決斷，心間已然有自己的答案。
「抱歉，諾薩。」裘德這樣回復賞金獵人，「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西境。你知道的，蕾婭，也就是聖女殿下，我不放心她。倘若你先前的推測是真的，我不能就這樣看著她被教會利用。」
遭到拒絕過後，諾薩並未著急回應，而是專註地凝視著眼前少年，彷彿正進行艱難的抉擇。
最終，賞金獵人長嘆一口氣，隨後從容地點點頭：「好吧，裘德，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