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交鋒

  祝明妃進入李喬恩的辦公室后，順手帶上了門。


  「有收穫？」李喬恩把視線從窗外的夜景轉了回來。


  「沒有。在總參三部和四部的人跟國安還有外交特勤處的人扯皮的空檔，砂糖搜查了主謀的辦公室，我在現場查看了襲擊者的義體。那簡直是大雜燴，各國出產的義體都有，甚至有人混用不同國家的義體，真不知道軟體上的兼容問題是如何解決的……」


  「也許根本就沒有解決，」李喬恩聳了聳肩，「從作戰影像來看，這次的對手相當的弱。」


  祝明妃點頭同意道：「是啊，上次襲擊我們的傢伙如果只有這點戰力，我們根本不可能有人犧牲。」


  「自爆者調查過了？」


  「調查過了，完全自然人，一件義體都沒有，dna檢測之後，在公安的資料庫里沒有發現匹配的數據，是個沒有前科的清白人。」


  祝明妃剎住了話頭。


  李喬恩猜測了一下祝明妃沒說出口的內容：「有特別的宗教信仰？」


  「一個月前入教的。我個人認為，這就是個小混混拿了錢幫人辦事，加入宗教是為了在被抓之後享受宗教政策優待，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背心那些塊狀物是炸藥，還以為在幫人送毒品。」


  「所以你認為，這是外國勢力策劃的，旨在刺激國內反宗教運動的襲擊？」


  「是的，順便搜集我們最新義體的情報——他們肯定知道我們有新的義體投入使用了，也知道擁有最新型義體的兩人被配置到了本市。沒有比這更好的測試機會了，於是他們找來一幫傭兵，又在街上弄了個不學無術幻想傍上黑道大哥出人頭地的傻孩子，策劃了這次行動。而之前襲擊我們的人，到現在我們都沒有搞清楚他們的動機，他們的裝備也是清一色的俄國貨，連軟體的版本都更新到了俄軍目前使用的最新版本。」


  李喬恩嘆了口氣：「因此，我們又回到了原點，對嗎？」


  「是的。」


  「沒辦法了，從頭再來吧。」


  李喬恩說完搖了搖頭。


  祝明妃站起來，向李喬恩敬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剛到走廊，祝明妃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發現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的號碼。


  祝明妃按下通話鍵：「喂，哪位？」


  明顯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你在找我們啊。」


  「您是哪位？」


  「是你的仇人，祝明妃隊長……還是應該稱呼軍銜？」


  「你隨意。」祝明妃說著啟動了輔助計算機的通訊機能，要求池沉鬱她們立刻開始追蹤這個電話。


  「電子追蹤對我們沒有意義，我們這邊有非常厲害的黑客和無線通訊專家。」


  「說吧，你想幹什麼？」祝明妃單刀直入的問道。


  「我到剛剛為止一直在看網路上的直播啊，你們女僕隊，有新人加入嘛。還真是表現十分搶眼的一對新人啊……」


  「說重點。」


  「我在講的就是重點。那兩個新人，使用的是新一代的義體吧？我知道的，我只看網路上的直播就知道。新一代義體的人機交互，應該不像第二代那樣，是由特殊轉譯晶元把0和1的電子信息轉變成生物電發送給人腦的對不對？新人們的反應能力，比第二代提高太多了，我無數次和第二代義體武裝起來的中國士兵交手，我很清楚。嗯，很清楚。」


  祝明妃皺著眉頭，語氣稍稍有些不耐煩：「所以？」


  「你們正在打開潘多拉魔盒。之前，義體的人機交互一直是個瓶頸，人腦內，信息的傳遞其實非常的原始，腦神經細胞內部，『刺激』以生物電的形式從一端傳遞到另一端，而神經元細胞之間，信息的傳遞則是通過化學物質，刺激a神經元之後，生物電順著長長的神經元本體傳遞到另一端，然後分泌化學物質刺激和a神經元連接的b神經元。


  「正是因為有這種複雜、低效率的信息傳遞，義體人不管使用多麼先進的作戰軟體，裝備多麼高性能的輔助計算機，最終展現出來的『性能』都會因為人腦機能的限制而大打折扣——因為輔助電腦的作戰建議，必須先轉化為能被人腦那套生物電+化學信號的信息傳遞體系能解讀的方式，而人腦做出的決定也要先轉譯成機器可以理解的0和1！義體的反應速度存在一個閾值，一個無法跨越的鴻溝。」


  電話那頭沉默了，祝明妃一言不發的等待對方繼續下去。


  終於，對方再次開口：「而你們女僕隊的兩個新人，看起來已經越過了我所計算出來的理論閾值，你們的科學家和工程師，找到了突破瓶頸的方法。你們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聽著，我對你的裝神弄鬼沒興趣，說重點。」


  「您還沒意識到么，祝明妃隊長小姐，人機交互最後的瓶頸被突破，意味著一個新的物種誕生了，他們擁有電腦的運算能力和記憶力，人腦的主觀判斷能力，身體可以運用所有技術手段進行強化，對比人類，這個新物種在所有的方面都是優勢。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隊長小姐？自然選擇原則會自動生效，優勢的新物種贏得整個世界，而進化的失敗者則被淘汰，黯然離開舞台……」


  「你打電話來就為了說這些？」


  「準確的說，我是來向隊長小姐陳述我們的主張的，你認為我們是恐怖分子，其實我們在保護人類。」


  「那是你的自我滿足。」


  「是嗎？隊長小姐，讓我告訴你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就像我察覺到自然人的危機一樣，義體人中總有一天會有人產生『世界屬於義體人』，『必須徹底淘汰無用的自然人』這樣的想法，最後自然人和打算取代自然人的義體人之間會爆發戰爭，然而很不幸，我們的戰爭機器中，最強大的一台，現在看來已經被義體人完全控制了……」


  「人民軍隊絕不會把槍口對準人民。」


  「但如果『人民』的定義發生了變化呢？古典共和時代，人人有參政權力，但奴隸沒有，因為奴隸不算是人，是私有物品。美利堅合眾國建國第一個百年，只有納稅達到規定數量的人才有選舉權，因為窮人不算是人。所以，當人民的定義改變了，義體人組成的軍隊，會保護不算是人的自然人么？」


  「你是在危言聳聽，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它必定會發生！而我，正在阻止它，隊長小姐。能請你不要妨礙我們嗎？」


  「不能。」祝明妃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真是遺憾啊。」


  對方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