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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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兮有些發懵。
他們分開的時間，已有六年。
這期間，就算是在夢中，她也不曾這麽近，看清楚過他的臉。
因為，夢是假的，他是真的。
恍惚之間，那些早已塵封的過往，在她的腦海中掙脫枷鎖。
第一次見到江城名，那已是八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的顏兮兮，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她從京城周邊的省份考到傳媒大學，入校報道的當天就在校園論壇擁有了專屬的hot貼。
當然，能如此轟動的原因，不僅是因為她是個美女，而是她在人來人往的禮堂前，當眾拒絕了學生會副主席的示愛。
那位學生會副主席，是大學裏公認的優質男生，他學習好有能力，又是清秀小帥哥，身後無數暗戀的小學妹。
可到了顏兮兮這呢，偏偏表情冷漠，毫不留情。
搞得小帥哥淚灑當場，那叫一個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風蕭蕭兮易水寒，悲慘收場真快趕上荊軻刺秦王了。
那個叫徐揚的學生會副主席，和顏兮兮是老鄉，來自同一所高中，差了兩個年級，並不是第一天看到她就上頭到要表白示愛。
辦理完各種入學手續，顏兮兮來到宿舍，她唯一的室友安琳已經收拾好床鋪了，她看到顏兮兮，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沒想到是你。”
接著八卦道：“那你剛才為什麽拒絕徐揚呢？”
“…………”
室友見麵第一句話就是八卦，是她沒想到的，她隻能隨口答：“不喜歡唄，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安琳坐在床邊，繼續八卦：“我覺得，不喜歡也有原因。”
顏兮兮突然一臉嚴肅，鄭重其事的給出答案：
“顏值太低，不帥！”
安琳驚訝：“徐揚還不帥嗎？我在學校官網上看去年的辯論大賽，一眼就注意到他了，和明星當然不能比，但在普通生活中很帥啦！”
顏兮兮微微一笑。
別人再覺得帥，她覺得不行那就不好使，審美本來就是主觀的東西，沒必要爭論出個對錯長短。
整理好行李，已是晚飯時分。
顏兮兮不想出門被圍觀，留在宿舍裏休息，拜托安琳回來順路帶一碗麵。
她正在宿舍裏吃麵條，手機響了起來。
是她的好友沈蓓來的微信。
沈蓓也是顏兮兮的老鄉，學舞蹈的時候認識的，和她同高中，比她大一歲，知名學霸，去年考入b大，也在京城。
沈蓓：【牛逼啊鐵子，剛進學校第一天就成風雲人物唄？】
顏兮兮：【？】
沈蓓：【我們高中群裏，有人傳你和徐揚的照片了！徐學長對你還挺真情實感嗷，高中的時候你就拒絕過他，他偏就要頭鐵，大學再來一遍。】
顏兮兮：【第一次就和他說的很清楚了。】
沈蓓：【看來一盆冷水潑不醒，對你中毒太深，得連潑帶滋才行！[摳鼻]】
沈蓓：【不說徐揚了，過兩天你來我們學校，我給你介紹一個大帥哥！讓你見識一下我們學院的院草嗷！】
真的會有大帥哥嗎？
顏兮兮將信將疑地應了下來。
顏兮兮去找沈蓓已是一周後。
她結束了一天的課程，乘坐地鐵來到b大。
沈蓓正在上課，發送給她一個定位。
顏兮兮根據定位導航，在林蔭小道裏穿行。
一路上，她看別人，別人也看她。
顏兮兮四處張望。
別人看她是因為她好看，而她看的是高等學府。
她漫無目的又漫不經心，還沒走出林蔭小道，就能看到綠草地。
顏兮兮剛一踏上草地，她便注意到了前方古樸桌椅上坐著的那個男人——
和她對立的方向，也有幾個女生在偷瞄他，並竊竊私語。
那個男人完全不為所動，對於他來說這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他的神色靜謐且沉寂，手中捧著一本書，不大不小的桌麵上還攤著兩本。
白鴿們四散在他周圍的草地上，有的啄食米粒，有的展翅飛翔。
從這一刻開始，顏兮兮以前看的小說中的“男神學霸”都有了模樣——
夕陽給他鍍上了一層玫瑰色的邊沿，他的姿色讓旁邊擺放的火紅炮仗花，羞愧的想要凋謝。
顏兮兮仿佛被釘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前方的男人。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顏狗的春天走來了！
顏兮兮難耐地咽了下口水。
淡淡的紅暈從她的耳朵蔓延到臉頰。
時間不知不覺溜走，夕陽都緩緩落於地平線，隻留下最後的餘暉。
“叮咚——”
沈蓓的微信破壞了她平生第一次少女萌動。
顏兮兮的目光依然落於前方的男人，摸了幾下才找出手機，又看了他好幾秒，她才依依不舍地看向手機屏幕。
沈蓓：【幹什麽呢，我都下課了，你人呢？】
顏兮兮拚命抑製住激動的心情，她回微信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大貝貝！我好像看到你之前說的那個院草了！真的好帥！！！！！】
沈蓓：【？】
雖然她也認為他們院草是個大帥比，但應該不至於帥到讓顏兮兮連打五個感歎號吧？
沈蓓：【你拍張照過來讓我康康。】
顏兮兮正有此意！
她立刻打開手機相機，先用自拍模式打量自己——
發型完美。
口紅完美。
領口完美。
耳環也沒有少一隻……
可以了！
顏兮兮又整理了一下裙擺，邁起女神的步伐，走向前方。
和他隻有幾米的距離時，她舉起手機貼在耳邊，口中說著“好，嗯，我知道……”，一邊假裝打電話，一邊飛快按下拍攝鍵。
“哢嚓——”
伴隨著耀眼的白光和閃光燈的聲音，草地上的白鴿們“呼啦啦”飛開而去。
然後，時間靜止了，畫麵靜止了。
世界靜止了。
而顏兮兮傻了：我是誰，我在哪？
大約一分鍾，她才慢慢地轉過臉。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偷拍別人的時候——
不但沒關聲音，還他媽沒關閃光燈吧！！！
江城名慢慢地抬起眼，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舉著手機、一臉呆樣的女生。
“嘿嘿……”
顏兮兮拚命扯動臉頰的肌肉，下一秒，她朝天空隨便亂指了個方向。
“看！有流星！快許願！”
“…………”
很好，場麵更更更他媽尷尬了！
如果她剛才是給自己刨個坑，那現在就是再添點土。
江城名注視她，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他沒有和她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給她一個眼神，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低下頭，繼續翻動手中的書本，幾秒後，他輕輕笑了一下。
即便是八年後，顏兮兮再回憶起江城名那天的笑容，她依然認為那是顏狗的春天！
不，不對！
是顏狗的四季！
春夏秋冬，一個都跑不了！
而回到現實，從燕莎會所開始，整整一晚上，他的臉上沒有再過笑意。
即便是在他們這麽近的距離中——
“你……”
顏兮兮微微垂下眼。
她看著橫在她胸丨前的胳膊，以他們現在的姿勢——隻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將她整個人圈入懷中。
“我們好像是前任關係了——”
顏兮兮不滿地瞥向江城名，神情是她一貫的女神式冷漠，甜軟的聲音裏卻帶著點微不可察的小委屈：“男女授受不親，你別動手動腳的……”
她整個人現在就是一個大寫的表情包：
【莫挨老子.jpg】
“…………”
顏兮兮的發言，使得江城名慢慢地側過臉，冷冷地看著她。
下一秒，他的指尖微微一動，“哢噠——”，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車內。
同一時間，顏兮兮身上的安全帶猛地收了回去。
和安全帶一同收回去的，還有江城名的胳膊。
“到了。”
他的嗓音比昨晚更加低啞。
“下車吧。”
顏兮兮真想哭了。
她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明？
為什麽一直派發給她這麽尷尬的劇本？
八年前是尷尬劇本。
六年不見，依然是尷尬劇本。
顏兮兮瞟了眼車窗外，正是她和沈蓓所住的小區大門前的十字路口。
不行！
這樣不行！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顏兮兮轉過臉，表情、眼神、語氣，一個比一個冷酷。
“多謝你送我回家，但我們非親非故，連朋友也不是，我不會白做你的車，需要付給你多少錢？”
江城名剛拿起車前台的煙盒，敲出了一支煙，正要點燃，聽到顏兮兮的話，他的眉心微微一攏。
“我知道你早已今非昔比，你現在要多有錢就多有錢了，肯定看不上我這點兒——”
顏兮兮兩隻手插丨入雙側的褲兜，翻騰出來幾張濕乎乎、黏在一起的鈔票。
顏兮兮：“…………”
有綠的有藍的，就是沒有紅的。
艸！
她現金就帶了幾十塊錢！
在最應該保持風度和風采的舊情人麵前，各種尷尬之極的事情卻接踵而至。
一向女神style的顏兮兮簡直被氣到失了智。
她拿起手機，點開自己的微信，按下“掃一掃”，遞到江城名的麵前：“我轉賬給你。”
江城名放下未點燃的香煙，看了眼顏兮兮的手機屏幕，又看了眼她本人。
不濃不淡的晨光在她的長睫上跳躍著。
江城名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按開微信，調出一個二維碼。
顏兮兮對準他的手機屏幕。
“滴——”掃描成功。
【江城名】
【添加到通訊錄】
什麽情況？
顏兮兮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
江城名為什麽給她好友二維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