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白芯蕊取了些銀兩,與閩皓揚一起下樓出了客棧,再去了秋香堂。
遙遙望去,前台處依舊站立著那位勢力門生,正低頭忙亂著什麽。閩皓揚說不想進去,便留在了藥鋪外麵等候。白芯蕊則趨步走進藥鋪,喚了一聲,“公子?”
那門生以為來客,立即抬眸,卻見一個熟悉的影子。他眼底猛地波動,早已沒了當初的倨傲,倒也多了一絲謙卑,忙堆笑道,“姑娘,你是來尋夏老板的吧?”
“公子怎會突然這般客氣,小女子都覺得不太適應了。”白芯蕊似是語帶微責,聽來肅沉的聲音卻竟掩不住那絲笑意。
那門生滿臉的委屈畢露畢現,口中盡是愧疚之語,“求姑娘饒過小人,可莫要再這麽說了。小人還要保住這飯碗來養家糊口呢。”
白芯蕊聽他這般說辭,想必是受了誰的教訓,也罷,既然得了教訓,便不為難他了。她斂了戲謔,切入正題,問道,“夏姑娘呢?”
那門生忙回道,“夏老板今日早早來過之後,便出去了,小人也不知她去了哪裏。”
白芯蕊垂眸略作思忖,道,“那,公子知道夏姑娘昨日所盤下的商鋪在何處麽?”
那門生回道,“昨日夏老板去盤商鋪之時,恰是小人一路陪同去的。那間商鋪便在這條街上,姑娘隻需前行約有四十來米,見一間名喚‘七絲酒樓’的地方便是了。”
白芯蕊頷首微笑,對那門生道,“多謝公子了。”
那門生忙躬身回禮,“姑娘客氣了。”
白芯蕊從藥鋪走出,抬眸正迎上閩皓揚的目光。她停在閩皓揚的麵前,短短相視一笑,便移開了目光,道,“此時夏姑娘不在藥鋪,不過已經打聽清楚,那間商鋪離此處不遠,就在前麵。我們走吧。”
閩皓揚微微頷首,隨在白芯蕊的身後向前走去。約走了四十餘米,真的見一間酒樓坐北朝南矗立在那裏,懸著的匾額上鐫著“七絲酒樓”四個墨色大字。
“七絲酒樓?這名字有點意思。”閩皓揚抬眸仔細打量著匾額,眉毛微微一蹙。
白芯蕊順著他的眼神望去,“七絲酒樓”,這名字確實起的奇怪。七絲乃古琴七弦,正所謂,七絲湘水秋深夜,五字河橋日暮時。
白芯蕊取出鑰匙開了鋪門,回眸對閩皓揚喚道,“我們先進去吧。”閩皓揚回眸衝她淺淺一笑,跟在身後進了酒樓。
酒樓宮分上下兩層,張張檀木桌椅擺列有序。桌上鋪滿一層久遠的灰塵,想必這裏應已經棄用很久了。用手指輕輕敲動在桌上,竟能發出絲絲細微的聲音,從色澤,味道,光澤,紋理等諸多方麵看來,此應是上等的檀木,價值頗為昂貴。四周壁柱上雕琢有神,神誌軒昂。裏裏外外,皆能看出曾經在這裏的輝煌。
二人在樓下視察了一番,便走上了樓。樓上的光景比樓下好一些,有幾間裝潢華麗的房間相鄰而立。
白芯蕊頻頻頷首,感覺這裏確實不錯,稍微裝修一下,便可以有巨大的改觀。她輕步下樓,見門外走進來一人,看臉上的裝飾便知,那是客棧老板娘,夏嫣。
夏嫣走近白芯蕊,鳳目點點生輝,帶著笑意清雋,躬身揖道,“白姑娘。”
白芯蕊回禮,“夏姑娘,你怎麽來了?”她雖不見麵前這人麵紗下的表情,但從那雙幽深的鳳目中隱約浮現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肅淡冷峻。
隻聽得麵紗女子又道,“方才小女子有事離開藥鋪,回來才得知白姑娘與公子去過。特前來看看白姑娘是否滿意此地。”
白芯蕊含笑頷首,雙眸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地方甚是不錯,宏大氣派。隻是有一點疑惑之處,請教夏姑娘。”
夏嫣眨動雙目道,“白姑娘請講。”
白芯蕊回頭望了一眼樓上,見閩皓揚正立在欄杆前俯視著她們二人,臉上靜冷清淡,毫無波瀾。她淡淡一笑,回眸凝視於夏嫣,“不知這間酒樓為何喚作,七絲酒樓呢?”
夏嫣一笑,“姑娘剛剛來此,有所不知,這間酒樓當初乃由一女子所建,主要用以琴樂會友,而飲酒吃飯次之。故歸名曰,七絲。”
白芯蕊突然想起最初來這個村莊之時便對“上曲”二字理解不透,正好借此機會一便問了去,於是繼續道,“那此地名喚上曲,莫不是這裏以音律為生?”
夏嫣眼角輕勾,喉嚨間發出一絲淡淡的笑聲,“白姑娘果然聰慧過人,我們村莊之前以百姓盡通曉音律而聞名天下,人人懂得一些音律樂理,或笛,或琴,或絲竹,或管蕭。隻是如今染上瘟疫,早已不見了當初的勝景。”
白芯蕊微微一歎。
不知何時,閩皓揚已從樓上走下來,立在了白芯蕊的身側。他唇角輕輕揚起,臉上的沉冷消融了幾分,對著夏嫣施禮道,“夏姑娘。”
夏嫣抬眸撞見閩皓揚一雙冷澈的眼神,所有的情緒盡被籠罩在那層麵紗之下,輕輕低首福禮道,“公子。”
夏嫣很快從閩皓揚的身上移開了目光,轉而對視著白芯蕊道,“白姑娘,不知這裏還有何需要?”
白芯蕊略作沉默,隨即道,“我意欲將這裏改造作一間善堂,購一些糧食,衣物,醫藥等急需接濟遇難百姓,最好需要一些人手來稍微裝修一下。”
夏嫣依然靜靜的,但是目光中多了一種感激,道,“想不到白姑娘竟是這番用意,我自當盡力相助。尋人的事情交與我手上就好,晚些時候便帶他們來此。”
白芯蕊一聽事情解決,忙謝道,“多謝夏姑娘好意。”
“小女子要感謝白姑娘才是,白姑娘雖並非此地百姓,竟這般慷慨相助,小女子代替百姓多謝您仁義之心。”夏嫣正欲躬身行禮,便被白芯蕊扶起。“夏姑娘不必多禮。”
夏嫣起身視了一眼白芯蕊,眉間掠過一絲柔軟,淡淡而道,“白姑娘如若無其他事情的話,小女子便先去尋人了。”
“好,勞煩夏姑娘了。”白芯蕊應和一笑,沉在那單薄靜謐的麵紗深處。
夏嫣對著一旁的閩皓揚一福,窗外有一道陽光透進來,在麵紗上映出淡淡的影子。她移步出了酒樓,留下一抹清淡的體香縈繞在懸梁立柱之間,久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