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白芯蕊繼續向後看,卻在此處戛然而止,失了其他的敘述。她不禁驚愕,如若書中所言為真,既然那隻野兔恢複了生機,定是除了瘟疫之症,莫非是那隻毒獸的毒克了瘟疫?!
可是這點甚是明朗不難看出,想必老先生亦想到了,可是為何不曾見他用毒獸嚐試過?莫非是此物劇毒,太難捕捉?抑或是此物稀奇,不好尋覓?
正驚喜間,白芯蕊感覺一隻手正觸在自己的臉頰。她回過神來,正撞見閩皓揚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用修長的手指輕點著自己的額頭。她輕蹙雙眉,道,“怎麽了?”
閩皓揚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意,仿佛耀目的陽光穿透冰淩,柔聲輕語,“額間有幾滴汗水,你很熱麽?”
白芯蕊哪裏是熱,是太過驚喜。之前雖不曾聽過這種毒獸的名諱,但若遣人尋之,用它的毒便能遏製瘟疫,救百姓於危難。她眸間泛起驚喜的星光,心裏竟難抑一陣激動,“皓揚,我發現了治瘟疫之法!”
閩皓揚也吃了一驚,手指收回,忍不住投去探詢一瞥,“什麽?”
白芯蕊稍微安靜下來,語氣不急不徐,“雖隻是猜測,但不妨一試,需用劇毒之物。”
“以毒攻毒?”閩皓揚見白芯蕊的神色,知她其實是有把握才這般說的。隻是真的去尋劇毒之物,還是冒險。
白芯蕊點點頭,“我猜測此物並非尋常,不知此地是否有這種東西?”
“什麽?”閩皓揚好奇她的話語,急於想知。
白芯蕊低眸重新確定了一下,發覺沒有認錯,便緩緩道,“毒狐。”
閩皓揚心底微微一顫,自小生活在皇室王族,當然對毒狐早有耳聞。此物分外稀奇,當初自己陪同南王帶兵去大漠,曾在草原上捕捉過一隻雛毒狐,身形不大,尾巴如狐狸般修長鬆軟,麵如狐似貂,渾身上下通體雪白,唯有額前帶著一縷金色,雙眼金芒閃動。此物野心十足,桀驁不馴,當初南王帶回京都之後,在府上曾咬傷無數。後來他便遣人放歸了山林,不知去了哪裏。
“你怎知這般神獸?”閩皓揚對白芯蕊突然的說辭有些不解,繼續解釋道,“毒狐身附劇毒,被它咬一口便頃刻斃命,但世上此物稀少,別說尋不見,即使尋見了,以它的毒性,也難以保全。”
白芯蕊翻了幾頁手上的醫書,道,“老先生這卷書中所有記載,道是這種毒獸可以克瘟疫之症。若可以尋得,想必天下的百姓全都有救了。”
閩皓揚雖看不清楚醫書上的文字,但還是將目光也落在那本醫書上,“殷老前輩可有記載,毒狐在何處可尋?”
“書中記載,老先生在崇華山上見過毒狐,雖僅有一次。”白芯蕊從頭到尾將醫書翻了個遍,確實隻在此處有毒狐的記載,寥寥數字,並無其他。
閩皓揚那雙向來冷淡清傲的眼睛黑如深夜,幽寂難測鋒芒攝人都藏在那夜色無邊中,了無蹤跡。他麵容微擰,莫非當初南王遣人將毒狐放歸在崇華山?毒狐乃草原上的動物,怎能適應在山上的生活?況且之前住在崇華山上之時竟不曾發覺,它果然一如傳聞中的神秘。
閩皓揚略一沉吟,忽一搖首,沉沉道,“此路不通,毒狐行蹤隱秘,不可能尋到。況且此物不馴,用它的毒太過危險了。”
聽罷,白芯蕊臉上的驚喜之色一點一點淡了去,眼中那絲深黑的明銳被失落一掠而過,“既然如此,就別無它法了麽?”
閩皓揚眉心驟然蹙起,看了白芯蕊半晌,將手臂環在她腰間的緊緊勒住了她,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有方法。”
白芯蕊臉上重新燃起希望,回眸視他,“你知道去哪裏尋?”
閩皓揚卻搖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種平靜的神色,隱在月光燈影裏難以名述,“一切等明日再商議,今晚便早些歇息吧。”
白芯蕊微微頷首,放下手中的醫書,起身將肩上的白袍放在衣架上。微光暗影落在她的臉上,投下難以化開的濃濃淒楚。她伸出手握住閩皓揚,二人一齊上了榻去。
中宵月影,朦朧入室。
一切隱在月華深處。
天光轉而輕淡,在天際遙遠的深處,耀目的太陽破雲而出,金光萬丈灑照四方,將整個大地籠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
白芯蕊在輾轉反側頻睡頻醒之中睜開眼睛,見閩皓揚還在安睡,呆滯了片刻,便穿上衣衫,下了樓去。大門已經打開,可是客棧裏幾乎沒有什麽人。小二正立在前台耷拉著腦袋,閉著雙目充滿倦意。她沒有胃口吃早飯,趨步立在那小二麵前,喚了一聲,“小二?”
那小二驀地睜開雙眼,看得出被她驚嚇了,見是白芯蕊,臉上的疲倦頓時消失了蹤影,“白姑娘,不知有何吩咐麽?”
白芯蕊衝他微微一笑,道,“夏老板娘在客棧裏麽?”
小二回道,“老板娘大早上就出去了。”
白芯蕊想她應去了藥鋪,便沒再說什麽,隻道,“多謝小二。”見那小二依舊麵露羞紅,她不禁一笑,趨步出了客棧。
上曲清晨的街上依舊是那幅光景,許多百姓躺在街道旁無家可歸,不時從遠處的人家傳來哀慟的聲音。遙遠不知何方正飄起縷縷輕煙,仿佛在燃燒什麽東西。
白芯蕊沒有過多在意,徑直去了藥鋪。藥鋪的門早已大開,那門生依舊立在那個位置,看樣子藥鋪的聶大夫還不曾回來。她趨上前喚了一聲,“公子?”
那門生見白芯蕊又來了,心中不禁一緊,盡力掩飾了臉上的驚慌失措,堆笑道,“原來是白姑娘。”不知為何,他每次見到白芯蕊,心底總泛濫起一絲不安,害怕她來告自己的狀,讓自己丟失掉飯碗。
白芯蕊絲毫不曾察覺他的反常,聲音安寂如初,“夏姑娘在這裏麽?”
那門生回道,“她今日不曾來,小人也不知。”
白芯蕊垂著眸子,纖眉淡鎖,不由心中奇怪,夏嫣這幾日都是去了哪裏呢?她別了那門生便離開了藥鋪,向著七絲酒樓的方向走去。
僅幾十米之距,七絲酒樓很快便立在了白芯蕊的眼前。大門緊鎖,門前正立著昨日尋來的那些百姓。白芯蕊心一驚,想不到他們做事還甚是積極,來的這般勤早。她隻道了一聲歉意,便趨步上前開了門。
酒樓依舊是昨日那副模樣,隻是在偌大的廳堂上立著十幾人,少了之前清冷的光景。白芯蕊給每個人吩咐了自己的任務,然後眾人散去,各忙上下。
既然安排完畢,白芯蕊也閑來無事,便出了酒樓,走在街上閑逛。正走著,她感覺有人仿佛一路跟隨著自己,猛一回眸卻見是一個小孩,她不正是自己剛來上曲那日所見的那個小孩麽?白芯蕊心中不免驚異,這小孩究竟是誰?!又為何一直跟隨自己呢?!
那小孩見她回眸,又轉身跑不見了蹤影。
白芯蕊臉色一沉,不知所謂。她深深呼吸著四周令人窒息的空氣,一清晨的疲倦困乏都掩在了臉上的靜肅之下,心中思緒翻湧。她回首遙望蕭條的長街兩端,定睛處卻依稀見了一個秀穩的身影。一個女子正從一戶人家走了出來,臉戴麵紗,竟是夏嫣。
白芯蕊見夏嫣正背著一個醫藥箱,和門裏走出的那幾個百姓在交談什麽,眸中隱約一片肅穆。再一觀那些百姓的神情,甚顯淒悲,仿佛家中又出了什麽事故。待夏嫣離開了他們,白芯蕊連忙上前喚了一聲,“夏姑娘。”
夏嫣抬眸一看,見是白芯蕊,眼角的肅靜化作一絲極淺的微笑,趨步走了過來,施禮道,“原來是白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我之前去藥鋪尋你,你不在。本閑來無事,卻不料竟在這裏遇見了你。”白芯蕊眸中平淡,日光漸漸炙熱,風中似是偶爾帶了幾分微涼,卻被曬的不及一轉便全無了蹤影。她挪了挪身子,繼續道,“不知夏姑娘又為何在這裏?”
一抹精銳的光澤自夏嫣的眼底微微閃過,湛湛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測,“又有幾戶人家的百姓染上了瘟疫,我前來欲施藥救治,但卻已經無力回天了。我勸他們早點火葬,以免傳染病毒,也盡早安心了些。”
白芯蕊這才知,原來夏嫣一直不在客棧和藥鋪,是去百姓家施醫問藥去了,心中不禁敬重萬分,“夏姑娘為了百姓,辛苦了。”
“唉,全是鄉裏鄉親,我心中亦是不忍。”那雙沉寂的眸子閃動著淒楚的光芒,在漸強的陽光下更是動人。
白芯蕊看著夏嫣嬌柔的身形半隱在長天晨色之下,喉間澀澀竟是酸楚。她亦是不易,一個女兒之身,為了全村的百姓,竟這般勞苦奔波,誰都看不見她麵紗下究竟是何表情,是苦楚,是難過,是絕望,亦或是無奈。
白芯蕊緩了緩內心泛濫的情緒,輕聲道,“夏姑娘接下來要去哪?”
夏嫣望了望前方,聲音依舊雲淡風輕,“還有幾戶人家,我需前去看看。”
白芯蕊站在一步之外凝視著她,目色如玉,透著安靜的矛盾,道,“那好,我陪夏姑娘一同前去。”
夏嫣靜默了一下,見白芯蕊表情決然,也知她身懷醫術,便同意道,“好吧,不過為了安全,你需戴上這個。”她自藥箱中取出一個簡易的口罩,遞給白芯蕊,“此乃沸水烹煮的細紗棉布,白姑娘戴上它,可以用來格擋病毒的入侵。”
白芯蕊抬手接過去,放在手掌中上下打量,“多謝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