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白芯蕊進了正堂繼續幫助看診一些病人,正忙亂間,堂外突然吵吵鬧鬧起來。堂內的百姓皆紛紛往堂外瞥視,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芯蕊立起身子,和夏嫣麵麵相覷,探頭望去,因人群太多,卻絲毫看不清楚外麵的情形。她吩咐周圍眾人繼續自己的工作,無需擔憂他事,後隨夏嫣移步出去欲一探究竟。
堂外正有幾個官服模樣的人和門前那幾位大漢相互對峙,帶頭一人著一襲明藍色長袍,唇上兩撇小胡須,約有不惑之年,樣子清瘦,卻突顯分外精明幹練。
那幾位大漢乃鄰縣尋來,當初不在上曲尋人,之意便是為了避免他們通融上曲百姓而不一視同仁。如今他們倒跟縣衙對峙上,想必也是心思簡單之人。
見白芯蕊出堂,其中一大漢上前施禮道,“白老板。”
“怎麽回事?”白芯蕊見眾大漢擋在門前,好像不讓他們進入的模樣。
“你看這些人,樣子不像是受災百姓,倒想強行進堂……”還沒等他說完,白芯蕊抬手一拂,意思是無需讓他再管,一切交給自己便是。
待那大漢退下,擋在眾衙役麵前的人便紛紛全部退去。白芯蕊則立在階上,身後立著夏嫣,凝兒偷偷躲在夏嫣的身後不敢出來。
領頭那人見白芯蕊風嬌水媚的容顏,嘴角不禁勾起邪惡一笑,開口道,“本官不過微服到此,想不到白老板竟這般興師動眾。莫不是不歡迎本官?”
夏嫣湊在白芯蕊耳邊,輕聲道,“這位便是管理上曲的縣丞衛吾笙。”
白芯蕊嘴角露出淺淺一笑,縣丞官居八品,與主簿同級,乃縣令之佐官。既是縣丞,應如夏嫣所言,乃衛先生之親戚。白芯蕊雖不知他來此何意,倒也不卑不亢,立在階上絲毫不動,聲音依舊嫵媚動人,“不知縣丞大人到訪此地,所為何事?”
那人撫著兩撇小胡須,悠哉道,“一直耳聞白老板生的月貌花容,特來此一觀。”
白芯蕊心中不禁冷冷一哼,你拿著天朝的俸祿,漠不關心上曲受苦受難的百姓,倒來這裏見我?!她臉上笑意不改,聲音中卻盡帶諷刺,“縣丞大人,何有此雅興?小女子受寵若驚。上曲百姓如此境遇,倒遲遲不見大人出現,莫非大人前一段時間身上染疾?”
那人眼底一暗,這小丫頭不但模樣月裏嫦娥,竟一副不饒人的伶牙俐齒。他仰麵一聲大笑,將臉上的尷尬之色全掩了去,聲音故作平淡,“白老板舌燦蓮花,果然並不虛傳。本官前幾日確有政務在身,故有心無力,實在失職啊。”
幾番對話的較量作罷,白芯蕊便已心知肚明他是個怎樣的百姓官,見周圍上曲百姓視他的表情,皆是敢怒不敢言,想必平日裏定是對百姓不聞不問或搜刮民脂民膏過多了。
白芯蕊一笑,繼續攻勢,“大人,若有疾,不妨進堂一診,恰好小女子略懂些醫術。”
那人顯然臉色漸漸暗淡下來,不過既然親自到此,即使遭受羞辱,礙於情麵也要暫忍。他臉上生生擠出一笑,“哈哈……本官近日早已痊愈,並無大礙,不勞煩白老板費心。此次前來,其實是有要事想與白老板單獨一談。”
“單獨一談?”白芯蕊眼底輕輕一波,不知他在玩何把戲。自己來上曲已多日還不曾犯罪,與這人又無深交,究竟有何事要相談呢?正在她躊躇間,不知何時一人已立在她身後,附在她耳邊輕輕一喚,“白老板?”
白芯蕊輕輕側過臉去,見是衛先生,正用一雙複雜的眼神望著自己。她略一瞥眸,見那位縣丞亦望向衛先生這邊。她回眸道,“衛先生有何事?”
衛先生眼中透出一股安慰,道,“白老板勿需擔心,在下的堂兄不會難為白老板。”
白芯蕊微微頷首,原來縣丞是衛先生的堂兄,這種關係倒也不遠。心中猜忌這縣丞便可能是衛先生叫來的,但他們之間又有何事呢?昨日衛先生離開七絲堂,極有可能是與這縣丞在作何商議。不過這衛先生乃夏嫣姑娘所信之人,又怎會背叛自己呢?!
白芯蕊淡淡一笑,化解了所有來襲的疑問,對衛先生輕聲道,“衛先生不必擔憂,我心中自然有數。”她抬眸間正對上夏嫣的目光,不禁下意識地視她一笑,轉而對著那縣丞道,“不知縣丞大人要小女子去何處一敘?”
那縣丞見白芯蕊這麽爽快便同意了,嘴角彎起的弧度幾乎要掩蓋掉整個清瘦的臉龐,眉毛一動,笑道,“白老板性格果然豪情,那便請白老板移尊敝舍一敘如何。請!”他將身子移至一旁,躬下身抬手作出引路的姿勢。
白芯蕊唇間帶笑,別無他話,下了階後,順著那縣丞手指的方向趨步而去。
“走!”隻聽的那縣丞身後一跟差衙役一聲怒喝,便見眾衙役皆繞在縣丞身後一齊離了七絲堂。
夏嫣一直盯望著白芯蕊離去的背影,直至慢慢隱在了長街深處。她緩緩回過神來,眸中依舊波瀾不驚,對餘下眾百姓道,“都散去吧。”
見眼前眾人紛紛而離,夏嫣湊近衛先生道,“你知縣丞大人為何要來此尋白姑娘麽?”
衛先生眼神中躲躲閃閃像在逃避什麽,極力掩飾在精明的兩撇小胡須之中,隻道,“夏嫣姑娘盡管放心,白老板不會有事的。”
夏嫣見他這幅模樣,想起昨日官服模樣的衙役來尋他,知他定對此事略知一二,不過如今不是追問之際,便隻道,“好吧,你先去忙你的事吧。”
夏嫣重新抬眸望著白芯蕊離去的方向,心中無限遐思。她心知那縣丞是何人物,雖衛先生與他並無太多糾葛,平日裏不會相互來往,但此時有事來尋,有來請白姑娘,定有何不為人知的事情。但願白姑娘此去一行,不會出什麽差錯才是。
正遊離間,身上的裙裾突然一動,她垂下眼神,見凝兒正拉扯著自己,眉間緊蹙,眸中帶著些許憂慮。夏嫣知凝兒一直將白芯蕊當作自己的親人,此時定擔心白芯蕊的處境,便俯下身子安慰道,“凝兒無需擔憂,白姑娘定不會有事。”
凝兒閃動的眸子一直注視著夏嫣,默默點了點頭。夏嫣盈盈一笑,立起身牽過凝兒的手指,引她進了堂內。
白芯蕊一路跟隨縣丞到了一條長街的盡頭,遙遙可見一座府邸正坐落在斜柳綠蔭下。那座房宅透著一股古樸典雅莊重之氣,倒也不曾有多麽流光溢彩,鬥拱粗椽大柱支撐的門匾上鐫著“縣丞府”三字,含蓄之中略透雅麗。
縣丞吩咐身後衙役去叩門,片刻之後走出一位管家模樣的老者,對那縣丞恭敬道,“老爺回來了。”那縣丞隻瞥他一眼,轉而對白芯蕊笑道,“這便是寒舍,白老板請進。”
白芯蕊含笑頷首,抬出手臂回禮道,“縣丞大人請。”
縣丞一笑,前麵帶路,將白芯蕊引向正廳。立在正廳外的小徑向四周望去,能隱約見不遠處有一彎不大的水池,正植有幾株荷花。細看之下,竟是並蒂蓮。
此蓮本不常見,一莖產生兩花,花各有蒂,蒂在花莖上連在一起。自己當初在騰王府見過閔皓揚植過幾次,不過後來皆被送在雲霓裳的宅院種養,便也不曾上心了。
詩句有雲,“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蒂蓮。”想不到縣丞府上有這種奇花,竟也不知這小小縣丞還是附風弄雅之人。
那縣丞見白芯蕊突然停駐不走,呆望著不遠處池中蓮花愣神,眸中盡是向往與憐愛,不禁會意一笑,“莫非白老板喜歡這並蒂蓮?”
所謂並蒂,不過是人之祈願罷了。過往如煙,那人不在,並蒂花又有何用。
白芯蕊幽然撩起澤唇款款的弧,將並蒂蓮和雲霓裳的記憶全部在腦子驅散,淡淡道,“不喜歡。”她蓮步輕移,緩緩走開,徒留那縣丞呆立原地不知所以。
那縣丞引白芯蕊進了正廳,雙雙坐在檀木椅上,吩咐婢女奉上茶後,便將廳上所有下人皆遣了下去。而他暫時退去了後堂,隻道稍等片刻馬上歸來。
廳上隻餘白芯蕊一人,氣氛瞬間安靜下來。她剛抿了一口清茶,抬眸間,正撞上那縣丞自後堂出來,倒也迅速。她見那縣丞手中遮遮掩掩著什麽,眸子裏更透著一絲看不穿讀不懂的神情,不禁詢問道,“縣丞大人,今日邀我來貴府,不知所為何事?”
那縣丞倒先不言語,隻趨前一步立即跪在白芯蕊的麵前,拱手道,“下官不知騰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王妃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