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閩皓揚懷抱著已昏厥過去的白芯蕊,一直呼喚著白芯蕊的名字,卻依舊不見她回應。他隻覺自己的胸口驀地大震,厲聲對身旁的蔣淩吩咐道,“快,打開府門!”繼而,他俯身將白芯蕊背在背上,向著府門而去。


  蔣淩亦是一臉慌張失措的神情,連忙轉身命人開了府門,隨在閩皓揚的身後重新進了湘安府。此時石逸淵正從府門前的屍體之中走來,遠遠看見了門前的異樣,小跑趕上,喚住蔣淩,“將軍?!”


  蔣淩回眸見是石逸淵,沒有停下腳步,隻丟下幾字,“石大人,快去請郎中!”


  石逸淵剛下了府門內的台階,便慢慢止住,望著眾人奔跑而去的背影,心中惴惴。他方才雖不曾見門前是誰倒下,不過既蔣淩如此失措,不是王爺,便是王妃了。頓時如有千斤巨擔壓在他身,久久喘不過氣來。


  幾位小廝此時正在門前守候,探頭探腦不時窺望過來,見石逸淵靜默不動,竊竊私語搖頭慨歎。後眾小廝忙推過一人,怯怯而道,“老爺?”


  石逸淵緩緩回過神,蔣淩及其兵士皆早已消失在眼簾深處。他驟然想起蔣淩的話,忙轉身對上前那小廝吩咐道,“快,快去藥鋪請位郎中來!”


  “是!”那小廝本便不想上前趟險,見石逸淵這般吩咐,匆忙回了府門處,衝其餘小廝暗哼一聲,繼而跨出府門,碎步奔去了醫鋪。


  待小廝離去,石逸淵立在原地已手足無措。他呆滯了良久,後移步出了府門,對不遠處一位看似是親信侍從的人道,“百姓有傷亡的麽?”


  那人停了手中的忙計,拱手回道,“回大人,至今未見百姓有一人死亡,隻是有幾人傷及,已經全被蔣將軍的屬下送去了附近的醫堂。”


  石逸淵微微頷首,沉思片刻,繼續道,“吩咐下去,遣眾人助蔣將軍的屬下將陣亡兵士安置在後山,至於刺客,暫且抬進府內。”他頓了一頓,似又想起何事,“另外派些人去街上打探民心,記住好生安撫,切莫再出什麽亂子。”


  “是!”那人領了命令,隨即退至了群群屍首之中。


  石逸淵於府門前踱步揉拳歎息,不忍再看眼前血流之景,隻負手低眸,不進府,亦不上街。他心中異常急躁,頭頂上的驕陽投射來奪目的光芒,仿佛有一種遏製咽喉的氣息愈漸接近,讓他有股近乎窒息的緊張。


  已經不知來回行走了多少來回,突然在石逸淵的眼簾處走進一個肩挎醫藥箱的老者。他止了腳步,抬眸望去,眉間終於慢慢舒展。


  那老者顯然早已聽聞了湘安府門前的動亂,生滿皺紋的臉上陰鬱一片。他繞過屍首和染滿的鮮血,終於費力走至了石逸淵的麵前。


  石逸淵此時麵容蒼白,薄唇也淺得近乎沒有血色,長長的眉毛雖舒展著,眉宇間卻凝結著比蹙眉苦惱時更多的憂愁之色,“溫大夫,快些進來!”


  天色正清澈,湛藍得似通透的淨瓷,泛著琉璃般的光彩。


  諾大的湘安府內,四下已恢複沉寂。仿佛周圍之景亦如心中的情緒,皆被沾染上一股冬日才有的蕭條。


  一間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廂房內,一個麵容沉靜的女子正安然躺在帷帳之內的榻上。而一個神情峻冷的男人居在榻邊,抬著滄桑有力的手掌緊緊握著榻上那女子的纖手。


  房裏沙漏聲響輕微,金線已指午時。


  閩皓揚直直落目於白芯蕊的臉上,,眸裏不再冰涼冷寂,溫和中夾著漫天柔情,絲絲攏繞,絲絲攏繞,緊緊纏住了榻上那人,仿佛這輩子也休想再脫身。


  可是,盡管如此,那人依舊不醒。


  “蔣淩!”極重極冷的一聲,自帷帳內蕩漾開一層風起雲湧。蔣淩一直在門外靜候,聞聽喚聲,匆匆進了屋,移步靠近帷帳,拱手道,“王爺!”


  “大夫來了麽?”語氣沉靜,卻難掩清冷異常。


  蔣淩自心中暗暗暈開一聲薄涼的歎息,回道,“回王爺,屬下已命人去請大夫,想必即刻便可到來。”


  帷帳內突然沒了聲響,蔣淩不禁抬眸去看,見一個朦朧的身影正佇立在那裏。帷帳在搖晃,可是那身影卻巋然不動。


  他不由眸光微動,臉上的神情複雜而又遲疑,“王爺?”


  “你退下吧。”寥寥幾字,沉沉落入心湖,輕漾開來,頓時蕩起細致的波紋,一圈圈散開,一圈圈追隨。


  蔣淩聞言,眼底倏地暗沉下來,輕輕一語,“是。”


  風鑽入帷帳,輕紗隆起似銀色花朵疊瓣欲發。室內縹緲的清香撩在重重白紗之上,如揉碎了幾株蘭花,浸著滿庭的陽光,將所有的馥鬱輕輕吐露。


  蔣淩剛出了門外,便遙遙見有幾人正順著小徑,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他定睛一看,前麵引路之人正是石逸淵。


  石逸淵引著身後的大夫匆匆走至廂房的門前,見蔣淩亦在盯望著自己,忙詢問道,“將軍,不知是誰受傷了?”


  蔣淩過於擔憂白芯蕊的病情,隻回道,“是王妃。既大夫來了,快請進屋吧。”那個挎著醫藥箱的白須老者衝他略一頷首,便跟隨他走進了廂房之內。


  石逸淵見狀,便不再多問什麽,吩咐身後眾侍從守在門口,繼而最後一個走了進去。


  幾人輕步走進廂房,於在帷帳之外停駐。蔣淩示意大夫先稍等片刻,便衝帷帳內喚了一聲,“王爺,大夫來了。”


  閩皓揚自榻上輕輕坐起,將白芯蕊的手臂輕輕掩在被衾之內。“進來!”淡淡的話語,似冬日的寒玉般,一字一字清冷柔滑,卻偏偏帶著十足的睥睨尊貴。


  “是!”蔣淩掀開帷帳,將大夫引至裏室。


  那老者抬眸見一個沉穩冷峻,冷眸似睥睨蒼生的男人正立在眼前,便知他定是人人口中的滕王。他忙趨前先施了一禮,“老朽參見王爺。”


  閩皓揚從榻上移了目光,落在眼簾處低眸不見麵目的老者身上,聲音幽幽,“老先生請起,趕緊來看看芯蕊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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