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夜色漸隱,晨曦初上,匆匆又是一日光陰。


  暗青色的晨曦如碎金般散入窗欞,雲霓裳惺忪睜眼,下一秒便忽的立直了身。她清眸一瞠,環視了一邊周圍,隻是依然如故的景致,身邊的人卻倏忽不見了蹤影。


  “來人!”她麵上微寒,衝帷幔外一聲喚。漫天的昏暗透過巨大的窗欞投射在帷幔上,泛著幽幽的清光,若散開一層層朦朧的水霧。


  片刻之餘,帳外有一宮女躬身立定,低眸福道,“娘娘。”


  雲霓裳正倚在榻邊,直直看著眼前不知何處,漸漸模糊了雙眼,“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剛過未時便回去了。”


  殿內紅色絲綃帷帳在清晨的寒氣中搖曳起伏,窗欞處垂滿了白錦流蘇,翩躚舞動,翩躚舞動,宛若數不清的玉蝶纏繞在飛。


  小巧的玉蘭花朵在角落裏怯怯綻放,濃鬱清香隨著自窗外飄入的清冷涼意緩緩彌散,空氣裏透著一股縷縷沁心的幽淡。


  靜默半晌,自帷幔內傳出一絲帶有哀傷的聲音,“去吧。”


  “是,娘娘。”


  那宮女怯怯抬眸,透過飄搖的帷幔,見榻上的雲霓裳正呆滯著不動,全身浸在暗青色的晨曦中。婆娑的宮燈燈影在她臉上來回遊弋,卻依舊遮不去她滿目的沉鬱。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今時君既歸,卻如舊獨情。是妾顏已殘,或君心在變。


  直至天際上的暗青退去,換上一層淡淡金黃的肌膚,窗內榻上的女子才慢慢起身下榻,眸中的晦暗隱去,光亮又重歸瞳仁。


  繼而一聲“來人!”打破了至春宮誰人皆不敢觸碰的靜謐。


  倏忽帷幔外響起一陣細微的回聲,“娘娘。”


  雲霓裳看了一眼窗外,見天色早過寅之交卯,早朝已下了。她轉而對那宮女道,“宣夜離進殿來。”


  “是,娘娘。”


  雲霓裳示意其他的宮女服侍起榻,整理妝容。待一切完畢,初日已經上空,縷縷璀璨的金光福澤天地間。


  她坐在正殿之上悠然飲茶之時,正見匆匆有人來報,“娘娘,常侍衛在殿外等候。”


  雲霓裳抿茶的手指一凝滯,麵色漸漸暗沉下來。


  她在帝宇殿安排了數位眼線,時刻觀著帝宇殿裏的動靜,有何風吹草動,必來相稟。這位常侍衛便是直屬帝宇殿正殿的一等帶刀守衛,此時既然來了,莫不是今日早朝上……


  “宣。”極淡的一聲,仿佛飄搖入耳,而並非墜落。


  片刻,一位身著烏色金屬盔甲的侍衛進了殿門,斂袍就是一拜,“卑職參見娘娘。”


  雲霓裳麵無表情,淡淡的目光隻是在那張臉上微微一瞥,“起吧。”


  “謝娘娘。”那侍衛起身,恭立在雲霓裳的身前。


  晨曦漸淡,自東方升起一輪初日,正在地平線上緩緩翹頭。它貪婪地吮吸著天地間清新的空氣,慢慢來了精神,臉上漸有了紅潤的生機。


  突然門外又走進一位太監在殿上恭道,“娘娘,夜離將軍在殿外等候。”


  常侍衛聞言,臉上略有不適,麵對著雲霓裳,聲音低沉道,“娘娘,卑職去……”


  雲霓裳拂手示意他不必驚慌,卻對那太監道,“宣。”


  夜離身著一襲暗色長袍,邁著淩波般的步伐近了雲霓裳,斂袍跪地,“末將夜離參見貴妃娘娘。”他麵上沉穩,其中又帶有幾分將軍的威嚴。


  他看見殿上的常侍衛,不由麵上疑惑,不過轉而又恍然,他來必定是告知雲霓裳今日早朝之事,亦沒有什麽可值得驚異。


  雲霓裳本在抿茶,聞言徐徐瞠目,卻在闔著的眼簾完全打開時,瞳仁裏散發出淡然的目光,“原來是夜離將軍,請起。”


  “謝娘娘。”夜離起身恭立在一旁,對今日雲霓裳尋他來,心中無譜。


  自騰王繼位以來,他便多日不曾來過至春宮。當時皇上清查朝野大臣,故雲霓裳暗中遣人告訴他,近日先鮮作來往,讓他亦小心行事,避免遭人在皇上麵前彈劾。


  可如今,既尋他來,必定是有何非言不可的正事了。


  他明知,自騰王回宮,雲霓裳本該心愉,卻麵上依舊寡歡。宮人皆知,皇上去至春宮次數根本無幾,而長久留身於鳳闕宮。故坊間傳言,雲貴妃失勢,難同白皇後平起。


  至於雲霓裳,夜離雖隨她已久,但對她的想法依舊難以捉摸,甚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唯有一點值得肯定,那便是雲霓裳並非自甘屈人之下的女人。


  如此看來,想必雲霓裳定會采取措施,斷了皇上去鳳闕宮的路!此番看來,今日會麵便極有可能是商議打垮白皇後的秘策。


  正在夜離遊離之間,雲霓裳卻是一臉悠哉,並無任何異樣。她倒未先理會夜離,而是對身邊的常侍衛道,“你先去吧。”


  “是,娘娘,卑職告退。”常侍衛拱手言道,退去前又對身邊的夜離施了一禮,才緩緩離去。他本與夜離無多少交際,算到底,夜離還算自己的上級。故早點離開為妙。


  雲霓裳將殿內所有宮女太監全屏了去,奉了夜離側座。她忽而自嘴角露出絲絲縷縷嬌媚的笑意,柔聲道,“夜將軍,本宮還要恭喜你右遷啊。”


  自閔皓揚登基,夜離便被封右將軍,金印紫綬,位僅次於上卿,職務典京師兵衛。其實暗意是讓他牽製殷昇在宮中,乃至京都的勢力。


  故此,夜離不再擔責守衛至春宮。雲霓裳此言,雖有疏遠之意,但亦是在證明自己對他的信任有所改變,讓他估量。


  夜離聞言麵有疚意,連忙拱手道,“娘娘說笑了,末將能有今日,完全是娘娘的提拔。沒有娘娘,便沒有夜離!”


  雲霓裳嘴畔的笑意越來愈濃,百媚的嬌態一絲一扣的化開。她悠然抿茶,不時用茶蓋輕輕波動,“夜將軍,現今朝野形勢如何?”


  夜離早知雲霓裳會問及此,已想好如何作答,“回娘娘,如今朝中漸成一勢,隻是眼下正是皇上排查異心之際,大臣們心中惶惶,恐暫時難安。”


  他一些事情並未道破,亦是保全之策。如今皇上在朝中大肆排查大臣,群臣上下皆孤立無援,本意欲投靠有勢力者,卻抵不住皇上憎恨官官相護的權心。


  如今的大臣已是自啄自食,自飲自家水,無人可以倒戈。


  雲霓裳見他不繼續道下去,眸中光色一黯,像是瞧出他的心思。她放下茶盞,臉上的笑意斂了去,神情肅穆了些許,“將軍,其實本宮今日尋你來,是有要事相商。”


  “娘娘請言,末將定當從命。”


  “如今皇上心躁,所以本宮有意為皇上選妃。”雲霓裳故意將“選妃”二字濃墨重彩,加重了語氣。語罷,她眸中一閃,自唇邊漾起一絲陰鷙般的笑意。


  夜離聞言一愣,不知雲霓裳為何這般做法。不過皇上的後宮確是嬪妃稀少,遠不夠佳麗三千。他暗中一思忖,不禁對雲霓裳讚歎尤加,此招確走的奇特。


  選妃,一來緩了皇上施在朝野的壓力,讓皇上淡了清查下去的耐心。二來,可以充盈後宮,讓偌大的後宮自然成派,亦助雲霓裳同白芯蕊成勢對峙。


  果然一石二鳥之計!

  夜離麵上依舊有些驚駭,忙迎合道,“娘娘,依末將看,選妃對朝野確是良計。”他故意沒有道出此策對後宮的作用,本來後宮之事便不是他可以幹預的,還是裝癡些為好。


  雲霓裳見他這般說辭,便是讚同了。她唇邊倏爾綻出一絲了然笑容,如夏花般燦爛,玉顏上尋不到一絲寒冰,眼光收回,略一頷首,“將軍,如此還要勞煩你一事。”


  夜離拱手回道,“娘娘盡管吩咐。”


  雲霓裳撫了撫裙裾,繼而眼神掃過緊閉的殿門,輕輕啟齒道,“將軍亦知,本宮不方便同皇上明言。此事本應歸在戶部,還勞煩將軍通知戶部尚書,講出此事利害,協同眾大臣上諫,萬要將成全此事才是。”


  夜離一字一句聆聽,眸色閃爍。他眉目漸漸蹙起,早知既此時前來,定不會有何簡單之事,可誰知,竟然是要自己與戶部尚書連同,此事……


  戶部尚書陳立卿,原名陳鬱卿,因當初諱前朝皇帝閔裕的名號,故更名之。陳立卿本並非掌管戶部,而是官拜刑部侍郎,在刑部尚書魏梓之下。騰王繼位,因前任戶部尚書貪汙,將國庫虧空大截,便被削了官職,故右遷陳立卿為戶部尚書。


  說到底,此人之所以晉升,是因他的大公無私,在刑部之時嚴於政令。故皇上此番將他調度在戶部,是意欲用他的正直來管理天朝最重要的財政。


  如此道來,此人並不易交好。


  雲霓裳早看出夜離所慮,近日來亦是耳聞朝野之事,當時知曉大臣變動。可是此路必需曆了陳立卿一步,亦是無法之策。“將軍盡管去便是,個中斡旋,想必難不倒將軍。”


  夜離知她這是給自己證明忠心的機會,退是死,進才是生。他忙起身躬身道,“請娘娘放心,末將定當不辱使命!”


  沉然的聲音重重激蕩在至春宮的大理石地麵上,頓時漾起一層金色的光芒。


  雲霓裳看著夜離,不由眉眼輕彎,杏眸裏波光流轉。可是她的心中卻是陰冷一片暗湖,自冊封後宮的聖旨下達之日便在心底種下的鬱結,此時已蔓延成災。


  她或是不甘,或是不悅。


  這綿延的江山,若不是自己在中占據,騰王怎會安然登上皇位?可事到如今,自己竟做了個下屬皇貴妃的位子。這天下的正主,竟在一個根本不值一提的女人。


  如此不公,她怎能逆來順之?!

  倘若能夠隨遇而安,她便不再是雲霓裳,不再是那個能夠權傾一時的女人。


  雲霓裳此時已不必多言,隻需選妃之事可以順利進行,一切便在股掌。“夜將軍,無其他事情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夜離依舊低眸,目光波瀾不興,“是,娘娘。末將告退!”他見雲霓裳頷首示了意,才敢慢慢退後幾步,繼而轉身出了至春宮的正殿。


  雲霓裳略一沉吟,亦起了身,將手指收在袖中,移步向著殿門而去。待跨過門檻,她對正靜候在殿門兩側的宮女道,“陪本宮去鳳闕宮。”


  雲霓裳坐在禦輦之中,旁邊幾位宮女緊隨。


  自白芯蕊當上皇後,她便一直不曾造訪過鳳闕宮。身為後宮的二把手,她本該去請安皇後白芯蕊,但期間一直稱恙,故意不去理會。


  如今選妃之事即將大成,她自然心中竊喜。去拜見白芯蕊,做個樣子亦是無妨。


  出了至春宮,沿著宮巷,再繞過幾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便是鳳闕宮。


  鳳闕宮曆來是皇後所居住之地,曆了閔家幾代皆是如此,是打下天下的第一任太祖皇帝所修建的行宮。


  這座宮殿雖無至春宮的繁勝,與奢華,但自有一番雅致,亦是重重宮苑中獨樹一幟的一座。這裏的每一棟金絲木梁上,都細細雕刻著騰躍彩鳳,鬼斧神工極盡精巧,千姿百態的深深鐫鑄了整座宮殿,曆盡數千歲月卻沒有分毫改變。


  因帝宇殿圓闕,臨北道,鳳在上,故曰鳳闕也。


  鳳歌出林闕,龍駕戾蓬山。


  亦隻有這裏,才真正配得上皇帝威嚴霸氣的帝宇殿。


  禦輦終於緩緩停下,簾外有人喚道,“娘娘,鳳闕宮到了。”


  雲霓裳收了手,款款下了輦,頓時一座高闊宮房撞入眼簾,有懸匾書:鳳闕宮。


  外殿門前正有兩名侍衛守在左右,見禦輦中出來的是雲霓裳,連忙迎上前施禮道,“卑職參見皇貴妃。”


  雲霓裳臉上清冷,因對白芯蕊深惡痛絕,故連她門前的看門犬亦是看不上。但她還是啟齒,詢了一句,“皇後在殿裏麽?”


  其中一侍衛道,“回皇貴妃,皇後娘娘正在內殿歇息。卑職去……”


  雲霓裳一拂手打斷他,“便不勞煩二位將軍稟報了,本宮自己進去便是。”她轉而對身後的諸位隨行的侍衛道,“你們先在此稍作等候,本宮去去便回。”


  “是!娘娘!”


  她繼而對身邊的幾位宮女道,“南香隨本宮進去,其他人都回去吧。”


  “是。”


  待吩咐完全,雲霓裳便抬了步上階,進了偌大的鳳闕宮門。那個名喚南香的標致宮女聞言,連忙隨在雲霓裳身後,臉上一絲道不明的膽怯。


  踏進鳳闕宮的外殿朱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清幽雅致的勝景。長廊環繞,亭台樓閣間自有小橋彎彎,流水潺潺。一處湖畔,芙蕖滿池,池邊小樓,涼風滿閣。


  宮殿內有一條清淺小湖,淩跨湖麵有一座白玉橋,不知自何處慢騰升出一縷縷幽煙,遠遠望去,仿佛整座宮殿置身於流雲當中。


  四周清靜非常,一路走近宮殿,並無人阻攔,亦不曾見到宮女奴才們,更沒有見著半個人影。這裏的主人莫非做了隱士,連最基本的禮節製度都沒有?!


  煙波淡渺的湖麵不禁吸引了雲霓裳的視線,她不自覺的悄步前往。白玉橋的那頭,如火如荼的蘭花簇正擁在宮殿當中,洋洋灑灑的潑了一圈銀白的景致。


  驀然間,她聽見簌簌的一聲,以為是花瓣墜落,但清眸一瞥,卻見一抹亮色的身影佇立在不遠處的花叢之中。


  即使多日未見卻依然認得,那人正是白芯蕊。


  白芯蕊看見雲霓裳在自己的宮內,不禁訝異非常。她身後正隨著一位宮女,正是當初在騰王府一直服侍左右的顏兒。


  雲霓裳見了她,隻是駭然,倒無多少驚慌之色。她慢慢定神,後款款移步,近了白芯蕊的身,聲音如蘭花落地的柔軟,“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她垂腰福禮,身子婀娜的宛若擺拂的楊柳,豐韻娉婷,極具妍姿豔質。


  白芯蕊慢慢自詫異之中緩神,將手中方才采擷的蘭花交予身後顏兒的手中,後連忙前移扶起雲霓裳,嫵媚的聲音亦是不輸於她,“姐姐快快請起。”


  雲霓裳本作客套,見勢便起了身,但卻蹙起了秀眉,“皇後說笑了,如今在這後宮,你才是姐姐。臣妾不過算作你的小輩。”


  白芯蕊應和一笑,對她的恭維溢美並無多少歡心,卻早已聽出她語氣裏的刻薄諷刺。不過她曆來忍受雲霓裳的欺侮,此時倒也無動於衷。


  她已猜出雲霓裳此刻來此的用意,已數日過去,這偌大的後宮隻有她一人還未前來初次問過安,想必今日是為了此事而來。


  “姐姐快些進殿來。”白芯蕊示意抬手一引,前麵帶路,其後的顏兒竊竊掃過雲霓裳,見她依舊一副幾欲食人的模樣。


  她心中暗暗一哼,當年騰王府之時便這般欺負夫人,看現在還敢不敢了。


  雲霓裳自唇邊扯出一抹笑意,麵色如常看似絲毫不以為意,心裏卻不知怎地隱隱帶出一股堪稱久遠的怒意。須臾她轉身,遂跟著那個仇恨依舊的人影移步過去。


  而她身邊的南香卻長舒了一口氣,暫作緩息。她早知自家主子遇見清冷皇後定不會有何好事,誰讓自己命不好,又恰巧閉月不在宮裏呢。


  鳳闕宮的內殿裏,遠比殿外更為愜意。裏麵陳列典雅,四周散發的味道是白蘭花的香氣,這倒與至春宮的龍誕香有極大的不同。


  晨光透過長窗淡落在如雲如霧的輕紗垂錦上,明媚的華麗與縹緲交織遊蕩,點點灑下浮動的明光。殿中安靜得連自己的腳步都無聲,絲錦鋪垂的殿廊一層層深進,望不到盡頭。


  此刻才是真正問安的時間。


  雲霓裳行半跪禮節,躬在殿上,麵對著坐在正座上的白芯蕊,聲音幽遠,“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恭請皇後娘娘聖安。”


  白芯蕊奉茶,“雲妃請起身,賜座。”


  收了賜茶,便禮畢。


  雲霓裳恭謹坐在一側,心中不禁暗怒。這種繁文縟節,想不到如今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而對麵受禮的還是自己最為痛恨的女人。


  白芯蕊亦不愚蠢,知盡管雲霓裳請了安,二人之間的隔閡亦不會輕易吹彈即破。其實她渴望彼此在騰王府的鬥爭可以終止,想過一種安然無爭的生活。


  一切,隻看雲霓裳,和這個牢籠般的深宮。


  “不知皇後娘娘今日是否見了皇上?”雲霓裳含笑輕吐,眸間似有風華無限。


  白芯蕊聞言,低眸之間麵色幽幽,櫻唇吐露,“本宮已多日不曾見過皇上,想必是皇上近日朝政繁忙,無暇顧及後宮罷。”


  “原來如此。”雲霓裳裝作不知,頷一頷首,繼而道,“聽聞下人道,皇上最近因何事擾心,今日還在帝宇殿上動了怒,尚不知此時是否消了氣呢。”


  其實此事亦是今日下了早朝後,她聽聞帝宇殿裏的眼線來報才知,雖夜離去至春宮拜見時未曾言出,可能是怕自己擔憂罷了。其實皇上動怒無非是某些大臣異心之事,畢竟這個突如其來的皇帝不是誰人都可以接受的。


  如今的雲霓裳已不能幹預皇上的決斷,隻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她此刻道出此事,並非意欲借白芯蕊之手來幫皇上解憂,不過想看她如何反應罷了。畢竟她隻是一個在朝野無權無勢,空為國母的女人,亦無需她多手來阻攔在自己麵前。


  聽罷,白芯蕊的臉上明顯滑過一絲震驚,眼角微微chou搐了幾下,接著唇邊卻劃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輕輕軟軟的說道,“本宮還不知。”


  隻寥寥幾字,無多少驚駭,無多少好奇,更無多少關切。


  其實,白芯蕊此時的心中卻是漫漫憂慮,可是她不能在雲霓裳麵前顯現出來。顯現的越關心,雲霓裳反而越拿自己作為敵人。


  她不願自己管轄的後宮,成為一個爭鬥的牢穴。


  這種潦草的回答,是雲霓裳萬萬不曾料想到的。她以為白芯蕊定會緊逼相詢,一臉的擔憂之色。她之前還早已想好應對的策略,到時便假裝應和,順便揶揄一番,好讓她作為這後宮的頭把交椅,天下的一國之母,而心生自疚。


  雲霓裳此時卻見白芯蕊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不由心中暗怒。但白芯蕊是長,她不論如何不能在鳳闕宮造次,隻道,“難道姐姐不擔心麽?”


  白芯蕊雙眸一窒,停落在大理石的地麵上,聲音幽幽道,“皇上自有皇上的苦衷,這些朝堂政事,本不是後宮能管得了的。”她象征一停,唇邊竟然輕輕的笑了一下,眸間的那陣淒意也跟著消失,隻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溫柔,“萬事不論難易,皇上定會安然解決的。”


  這便是,信任,長久相依相靠才可擁有的信任。


  而雲霓裳不會有,故她隻能以她的思想來解讀白芯蕊的冷血,與無能。在她眼中,白芯蕊的回答是愚蠢的,甚至認為她作為自己在後宮的唯一敵手而心覺羞恥。


  不過,這隻是她不理解,白芯蕊的心中所擔憂的並非隻有此,她的心,她的夢,早已拉著那個男人遊走在深深幾許的宮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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