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當年事

  四下悄然無聲，火光遍地。


  愣在原地許久之後，喬峰突然揚天洒然一笑，虎目中帶著縷縷堅毅，深深環顧四周之後，喬峰緩步走向法刀台。


  「大哥···」見到喬峰的動作，黃昏原本臉上的戲謔立即煙消雲散，難以置信的攔在喬峰身前，一臉激動的問道：「事到如今，何必呢！」


  通過少年的訴說，關於自己的身份，喬峰已經信了七八分，可是他臉上卻不見半點苦意，伸手拍了拍黃昏的肩膀，道：「即便我不是漢人，你還當我是你大哥嗎！」


  「既然咱們一個頭磕下去，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都是我的大哥！」見到喬峰的模樣，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理由阻止他，黃昏只能無奈的歪了歪腦袋，恢復原本的憊懶，懶洋洋的說道。


  「還有我，大哥！」一直陪在王語嫣身邊的段譽，也是露頭找一下存在感。


  「能結識兩位兄弟，喬峰也算不枉此生！」豪邁一笑，喬峰心中的灰暗被少年的一聲大哥盡皆掃去，「不過，既然現在大哥我還是丐幫幫主，自然還要遵循丐幫之法，二弟莫要再勸了！」


  「好吧！」無奈的讓開身子，黃昏只能眼睜睜看著喬峰走到法刀台前，在丐幫眾弟子五味雜陳的目光中，一一解開四位長老身上的繩子，以自己的血，戲耍掉四位長老的罪孽。


  丐幫的儀式剛剛結束，黃昏就立馬上前，替喬峰拔了身上的四把法刀，一邊止血，一邊輕聲提醒道：「大哥小心，既然丐幫眾人處心積慮發難，此事絕對不會像我說的那麼簡單，只是丐幫內部的事情。如果我沒猜錯，這次趕來的，除了一些自命正義的傻逼之外，恐怕還有涉及大哥你身世的老人！」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番了！」剛才眾人的反應，已經證明少年所言非虛，既然自己不是漢人，恐怕自己的身世，絕非先前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感受到周圍的目光，喬峰心中五味雜陳，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低聲道。


  陣陣馬蹄聲后，譚公譚婆、趙錢孫、單叔山等雜七雜八的人相繼到場，最後，才是康敏這個心機表，壓軸出場。


  一番嬉笑怒罵之後，不知道先前情況的，康敏終於開始對喬峰發難。


  「先夫亡故，小女收斂先夫遺物之時，發現一封火漆密封的書信，只見信封上寫著···」


  語中嗚咽，一身素衣白服愈顯秀麗的康敏梨花帶雨，細細將揭露喬峰身世的書信的由來，道於眾人。


  當徐長地一臉沉重的從包裹中取出馬大元留下的那封書信之後，一聲嗤笑，直接打破場中，幾人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低沉氛圍。


  見到眾人將目光投向自己，黃昏嘴一撇，道：「不好意思，沒忍住，你們繼續！」


  雖然少年並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可是知道少年嘴上功夫的厲害，加之今日之事過於重要，徐長地裝作沒看見少年壞笑的模樣，繼續訴說著這份讓喬峰從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變為人人唾罵的契丹人的書信。


  「老朽多活了幾年，做事萬求自信，何況此事牽涉本幫的興衰起運，有關以為英雄豪傑的生命性命，如何敢冒昧從事···」


  「哈哈！」


  徐長地義正言辭，談及往事的時候，少年沒忍住，又是笑了一聲。


  「老朽得知太行山譚公譚婆伉儷和寫信之人頗有淵源···」


  「嘻嘻！」


  「譚公譚婆將其中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說明···」


  「嘿嘿！」


  數十年的修心，方才將少年在一旁的不停發笑當成風聲，徐長地臉皮一抽一抽，還不容易終把當年之事，慢慢引了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聽到徐長老的話，趙錢孫長嘆一聲，聲音悲切，滿是悔悟的說道：「早知今日這般，悔不當初啊！」


  徐長老和趙錢孫一唱一和，正要訴說當年雁門關血戰之事，當時逃出生天的智光大師，也是趕到場中。


  經由幾名當事人的訴說，雁門關血戰的霧簾，緩緩在眾人眼前拉開。


  一輪彎月如眉，懸於當空，清冷的月光灑落林中，伴著火光，映照的全場一片光華如夢。


  智光和尚和趙錢孫將雁門關血戰一役，盡數談完之後，眾人望向喬峰的目光，既是同情，又是可悲。


  聽到智光和尚最後依舊不肯吐露那遼人臨死前留下的文字意義，從訴說當年事便未曾開口的黃昏，終於不在忍耐，一聲滿是嘲諷的大笑聲，洗去滿場的悲痛和仇視。


  「你笑什麼！」早就被少年激起心火的徐長地，還是沒能忍住，開口怒喝道。


  「一群傻吊，明明自己做錯了事情，現在反倒是將所有錯誤推到我大哥父親的身上，你們倒也真是沒臉沒皮啊！」黃昏抱著膀子，冷冷的看著一臉悲憫的智光和尚，道：「還掠奪我少林秘籍，從而進攻中原，你們是多傻多天真才會相信這麼幼稚的借口，我少林立足武林數百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別說此事只是道聽途說，即便是真的，我少林尚且沒有著急，你們又急個屁啊。何況，誰大戰的時候還帶著妻兒，明眼人一看便是一個陷阱，你們倒好，想都不想的往裡面沖，說你們是傻吊，還真是不愧的慌啊！」


  「阿彌陀佛！」面對少年的咒罵，智光和尚只是輕嘆一聲佛號，而趙錢孫，也是滿臉羞愧。


  望著呆在原地，神情掙扎的喬峰，黃昏走到他身前，低聲道：「大哥，漢人怎麼了，契丹人又怎麼了，漢人中有英雄不假，但是也有這群是非不分的殺掉，也有為禍江湖的惡人，契丹人在漢人眼中生性殘暴，可未必沒有好人，大哥你何必拘泥於漢人和契丹人身份差別呢！」


  「可是···」雖然之前因為少年的搗亂，喬峰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事情變得真如少年所說，自己的恩人師傅居然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這種起落，還真不是一般人一時半伙能夠接受得了的。


  「英雄不問出處，這麼簡單的道理，能夠真正想明白的人能有幾個，契丹人也好，漢人也罷，為善者慈，為眾者俠，為民者英，為國者雄，而為禍者惡，為害者終究是萬人唾棄。」冷冷放目周圍，面對一群不分善惡，只論身份的人，黃昏低聲道：「大哥，只要你不做對不起中原武林或者宋國的事情，是不是漢人，真的有那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