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善後
張曜宗回家,全家差不多都知道張曜宗要去臨安跟韓世忠學習。有真心恭喜的,小嬋,大力叔,阿五叔,有擔心的,娘親,大哥,也有羨慕的,二哥。
「小四,韓帥挽大廈於將傾,數戰金兀朮,幾乎將其圍死在黃天盪,威名廣播,你能去跟韓帥學習,定要用心啊,不要丟了咱張家的人。你不知道多少人想去跟韓帥學習都沒有機會呢。」
「好的,你就放心吧,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一句話就把大家都逗樂了,八歲不是小孩子是什麼。只有張曜宗不自覺把自己當成孩子。
「娘,我走了之後,紡織工廠你們繼續發展,但是不要一直盲目發展,大概到一千台織機就不要再繼續發展了。「一千台?你是不是在做夢啊?我們現在才十幾台,哪有那麼錢置辦機器?哪有那麼多人啊?」岳銀屏被兒子的大言不慚嚇住了。
「娘,你看著吧,兒子是不是大言不慚很快就見分曉了,我們現在一個人的織布能力相當於十個人,就是我們的成本比別人低十倍,一個人四五天乾的活就相當於原來一個月乾的了,那麼一個月掙的錢足夠再置辦三四台織機,雇三四個人來了。那麼一個月後我們就有二十台織機了。兩個月後就能到三十台,三個月後四十五台,四個月後六十五台,五個月後九十七八台,六個月後一百三四十台,七個月後兩百台,八個月後……十一個月就接近一千台了。其中的問題就是有沒有足夠的人手製作織機,能不能僱到足夠的人手,所以我們也要加緊儲備工匠,織機的詳細製作方法不要過早的泄露出去。一年後我們的規模上去了,市場的容量也會飽和,我們再把生產出來的布都賣了,布價肯定會下跌。所以規模控制在一千就差不多了。」
所有人看著張曜宗都不敢相信這是跟他們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人,他以前從來沒有展露過如此鋒芒。張曜宗自己也沒辦法,不是要離開一段時間,自己會潛移默化的影響母親,現在只能都說到明面上了。
「娘,二哥。不是說規模到了就不能繼續發展了,織機本來就是婦女在家貼補家用的活事,我們規模越大就對她們的衝擊越大,我們實際相當於與民奪食。規模到了,把布放出去就會影響布價,那就會讓她們的生活更困苦。如果繼續加大規模,那就不如直接雇傭她們。具體怎麼發展娘和二哥拿主意。還有就是規模上去了,必然會引人眼紅,我們現在已經搭上安撫使大人,但是如果有更高位的人使壞,安撫使大人不一定能抗的住,還有就是萬一安撫使離任調職,我們必會成為待宰羔羊。我的意思是等我們規模到千台以後,我們可以開始往外賣織機,在織機上掙錢,那樣我們有的別人也有,就不會有人一直盯著我們了。如果你們決定繼續發展規模,那麼每月出貨量一定不要超出千台的量,多餘的布我們可以自己染,直接做布匹生意。只要捨得花錢,就會請來好技工的,你們提前做好準備就行了。」
張曜宗把幾種可能性都說了出來供娘和二哥參考。
眾人對未來期待的同時更加對張曜宗表現的如此睿智感到稀奇,還好大家都在感嘆自家出了個天才,沒人把他當怪物看待。還有就是眾人最近幾個月吃慣了張曜宗的手藝,想想以後又要回到岳銀屏的魔爪里,都有些胃疼,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現在把大家胃口養刁了。將來可怎麼辦啊。
還是五叔實誠,「那個宗哥兒啊,你走了誰給我們做飯啊?」岳銀屏不豫道:「不是還有我嗎?以前能吃,現在也能吃。還有就是五哥啊,我想你陪著宗兒一起去臨安,有什麼事你多照看著點。」阿五頓時大鬆一口氣,還好可以和少爺一起走,還能吃到好吃的飯。眾人的臉色都變黑了,還是岳銀屏做飯,以後可怎麼活啊,頓時大力叔,得勝叔,鍾叔都要跟阿五叔換差事,要陪張曜宗一起去臨安。岳銀屏想了一下,臉色也黑了:「原來你們是嫌我做飯難吃嗎?」眾人忙說不敢,岳銀屏又說:「哦,我還以為是大家嫌我做飯難吃呢,咱家的條件現在也好了點,我本來準備以後都在黃家酒樓訂飯,但既然大家不嫌我做飯難吃,那以後就還是我給大家做飯。」眾人忙道:「那個夫人,你天天忙著織場的事,怎麼還能讓你多操勞呢,咱們還是訂黃家酒樓的飯吧。」岳銀屏歉然一笑:「以前條件不好,委屈大家了,剛才我是開玩笑,以後咱們就去黃家酒樓訂飯。」眾人歡呼。
張曜宗說:「那個,娘,如果你要去黃家酒樓訂飯就不用了,」岳銀屏楞了一下:「為什麼啊?」「娘,以後黃家酒樓的師傅都是我的徒弟,我以後跟他們說一聲,每天給你們送飯就行了。」「什麼你還帶徒弟了?你才幾歲啊?」張世貴大聲喊道。
張曜宗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大家的三觀,眾人都快麻木了。想到張曜宗就要離家,一家人都十分珍惜每一頓飯,吃的是又快又乾淨。雖然最近幾個月一直是這樣,但是今天好像吃光的速度更快一點。
吃完飯張曜宗回屋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還有十幾天就要去臨安了,也算是少小離家了,這麼多年還沒有離開過家人,很快就要自己去打拚了,雖然自己不害怕但還是有點怯懦的。
看到藏起來的雷管,張曜宗又想到了大哥的私軍,把大哥叫到自己屋裡,神神秘秘的把雷管交給大哥,被大哥一頓揶揄,給我幾個大炮仗幹嘛?張曜宗跳腳蹦到,什麼炮仗?這可是大利器啊,說容易說服大哥明天跟自己一起去實驗一下威力,要是大哥滿意了,條件是要讓自己去看看大哥的私軍。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清早,還是兄弟倆早起練習武藝,二哥也早起了,卻不練武,去紡織工場了,昨天張曜宗構建的大場面也讓張世貴熱血噴張。迸發了滿滿的動力。
吃過早飯,張曜宗拉著大哥往鎮外的荒涼地方走,中間幾次張敵萬隨便找個地方就讓張曜宗實驗,都被張曜宗拒絕了,一直還是走到了湖邊,張曜宗要張敵萬在巨石后躲好,在巨石前面的碎石堆里插好雷管,算好導火索長度。點著火趕快跑到巨石後面用手捂好耳朵,看著不以為意的大哥,心中壞笑,一會你就知道厲害了。
「轟」一聲巨響,震得張敵萬雙耳轟鳴,只見天上碎石亂飛,打的周圍皮噼噼啪啪的,張敵萬隻/*/曜宗的嘴/卻聽不見聲音,好半天才從耳鳴眩暈中擺脫出來。
「小四,剛才是打雷嗎?怎麼會那麼響?」「呵呵,大哥,不是打雷噢,就是我想讓你看的大炮仗啊,你現在可以去看看威力了。」張曜宗洋洋得意的說道。
張敵萬去剛才張曜宗放雷管的地方看,地上一個大坑,周圍一片崩成石屑的粉末碎片。不禁長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小小炮仗怎麼這麼厲害!張曜宗拿出一根捻子沒那麼長的雷管,這東西可不敢讓張敵萬拿在手裡放,自己算好時間,招呼好大哥自己一點燃就要趴下,然後點燃后算著正好能扔到水面,自己也趕緊趴到地上,用力把雷管扔出去,又是「轟」的一聲,然後水面密密麻麻的飄起了許多魚。有的魚是被震死的,有的魚直接被炸飛到天上炸的稀巴爛,這下直接讓張敵萬看到威力了,這下張敵萬再也不能鎮定了「四弟,你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你可知道這東西會有多大作用嗎?也許你會改變宋金戰場局面的。」
「大哥,你理智點,第一,這東西不過是聲音大點,但是威力沒有你想的那麼大,第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被別人知道了,定會有人打這東西的主意,一天我們不能完全掌握,就不能把它漏出去,一旦傳到金國,我們就會更加為難。」然後張曜宗又笑了笑:「當然這東西也不是表面上看的只有這麼大威力,他還是需要搭配別的才會更厲害的。這也是我要找大哥你商量的原因。這東西我不能留在家裡,危害太大,萬一有人不小心弄著了,後果不堪設想。但是又不能隨便給別人。大哥,你的私軍你能不能完全掌握?如果能,我就就把這東西交給你,如果不能,咱們現在就把這東西都銷毀了,等我長大了再說。」
張敵萬聞言認真思考,良久才說:「我覺得應該算是能完全掌握吧。」張曜宗嗤道:「大哥你隔三差五的不在家,有兩年了吧?怎麼還有什麼應該能這種話,只有能和不能兩種情況。」張敵萬坦白說道:「四弟,我自是不能虛言騙你,這支隊伍是拴柱叔幫我建立的,拴柱叔自從從咱家走了之後也沒有遠,在秦望山落了草,憑著在軍隊的身手膽識也混了個小頭目當,要不是被狗賊斷了一隻臂膀也不會只當個小頭目,後來機緣巧合,拴柱叔救了大寨主,大寨主知道拴柱叔跟過咱爹,也是血戰老兵,比山寨的嘍啰強多了,就提了他做了第三把交椅。教練寨兵簡單軍陣,殺敵保命技巧。但是下山打劫什麼的就不讓拴柱叔參與了。而且輪訓的兵丁每次都是幾位大頭領的兵丁混合在一起訓練,防的就是拴柱叔發展自己的勢力。但拴柱叔也不是傻子,既然山上的兵丁不能招攬,就把新投山寨的嘍啰慢慢聚集起來,現在有幾十個人吧,這些人都還沒有大肆作惡,都是被生活逼得活不下的才被迫投匪的。算得上是良善之輩。拴柱叔又把我抬出來,說是張憲將軍的公子,現在大家可以在山寨蟄伏,等到我能上陣時就把他們都帶走,投軍混個好名聲,不能白來世上做賊沒得丟了父母的臉。已經好幾年了,其他頭領也沒發現拴柱叔/異心,應該是沒有問題。這批人還都算的上熱血男兒,都是對朝廷不滿,對金人恨之入骨。」
「大哥,只靠信義是無法完全籠絡人心的,既然他們落了草,心中已然喪失了正義,現在只是因為他們還沒有作惡,手上還沒有沾染人血,心裡還有一點清明,一旦打家劫舍成了習慣,就再也救不回來了,我的意思有機會的話,再咱們鎮子上成立一支鄉勇隊,把他們慢慢拉出來,出錢的主家我可以去找黃富叔商量,實際負責人是你,將來有機會你就把他們拉出來,再或者就是把大寨主幹掉,讓拴柱叔當大頭領,這樣才能放心。具體怎麼做,大哥你自己考慮,因為我手上的這些東西絕對不能落到居心不良之人手裡。」
「大哥,我信得過你,可以把東西交給你,但是你手下的人我可不能全信,要不你還是帶我一起去看看好了。」
張敵萬又是震撼,自己跟那些嘍啰混了幾年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想著如何上陣殺敵,建立不世功勛,重振張府榮耀,但是怎麼也沒有想這麼多。自己的這個弟弟太厲害了。
江陰秦望山離福州也只有90多里地,張敵萬一天就能走到了,帶著張曜宗不知道能走到不能,說不定還要在外面過夜,張敵萬有點猶豫。張曜宗問清大哥的猶豫,毫不在意,走吧,自己還有十幾天就要走了,時間太寶貴了,每天都要珍惜,就算到了地方覺得合適也還有好多事要交代。
一路上張敵萬也沒有刻意照顧張曜宗,但是很疑惑的是張曜宗居然跟的很輕鬆。敵萬很欣慰,這樣看來雖然自己沒有天天盯著張曜宗鍛煉,但是張曜宗自己也沒有鬆懈,身體練得還是不錯的。
這一走就直走到夜晚來臨,張敵萬帶著張曜宗找了一家平時路邊的小店,如果是平時的自己就直接在樹林過夜了,帶著幼弟還是不敢在外過夜。隨便吃了點乾糧,張敵萬去找店家打了點熱水,等回屋一看,張曜宗一手拿著饅頭已經睡著了,真是走的累了。但張敵萬還是把張曜宗叫醒,用熱水洗洗腳,解乏。看看弟弟的腳居然沒有起水泡,真是一點不像平時不走遠路的人。
第二天終於來到秦望山山腳下,張敵萬也沒有直接帶著張曜宗走上山,繞開山路在後山找到一棵熟悉的大樹,在樹榦上有個樹洞,張敵萬將信物放入其中,然後帶著張曜宗在附近休息,沒過一會有嘍啰巡山,張敵萬帶著張曜宗藏起來,來的不是張敵萬手下的人,是其他頭領的。等第二隊巡山的嘍啰來了先去看了樹洞里有沒有東西,這才是張敵萬的手下,張敵萬帶著張曜宗站出來相認,然後才跟著一起上山。張曜宗沒想到大哥還有這麼精細的一面,不謹慎一點就會被其他頭領的人發現。
從後山一直望後走,秦望山有好幾個山頭,都是易守難攻的地勢,幾位頭領分頭駐守,平時以狼煙做信號,守望相助。拴柱也駐守了一個較小的山頭,到了拴柱自己的山頭,張敵萬才放鬆一點。
拴柱叔看著張曜宗已經不認識了,走的時候張曜宗還是一個兩歲的娃娃,現在看到已經長得英俊健壯,也是老懷大慰。用僅余的一隻手很勁的揉著張曜宗的頭頂。笑的的嘴都合不上了。
拴柱叔忙叫嘍啰把好吃的都拿上,要好好款待張曜宗。張曜宗拉拉大哥的衣角,張敵萬知道張曜宗的意思,也不浪費時間,組織了拴柱叔的殷勤招待,摒退下人,把此行來的目的告訴拴柱。
拴柱叔也是陷入思考,良久才說:「按說大寨主對我有提拔之恩,我不應該起異心,但是前幾次他們下山,我看了擄掠回來的戰利品,有帶著指頭的金戒指,有金牙,其中有十幾個少女,明顯不是富家子弟,都是平民百姓。富裕點的鎮子他們不敢打,光欺負點窮人百姓,我早就覺得沒意思了,還有就是少爺現在還沒有脫困,不方便帶我們建功立業。還不如我們奪了山寨也算有個地方落腳。將來有機會了再跟大少爺一起去建功立業。」
張敵萬問有機會沒有,拴柱叔說現在沒有機會,將來有機會有契機再說,而且也不想敵萬來涉險。張敵萬不同意,不能同生共死怎麼折服這些人啊。拴柱叔也就不再反對。張曜宗更覺得應該把炸藥給大哥留下了。
三人找個僻靜山谷,聲音傳不出去的地方,再次演示了雷管的威力,拴柱也是在宋朝禁軍待過的人,也沒見過如此威力的火器,大感興趣。但是張曜宗卻潑了冷水,威力雖大但不足以震天撼地。東西看著小,但是原料難尋,過程難以控制,就算自己知道原理,小劑量配置時也出過意外,還好劑量小沒有造成太大的破壞。這東西自己實在不放心交給大哥去冒險。還是將來有機會了自己動手吧。
張敵萬不滿意了:「小四,不是你要交給我,我才帶你來這的,你怎麼能賴皮呢?」張曜宗笑了:「大哥,不是我小氣不給你,實在是過程太危險,我怕你們會出意外。但是我又沒有說沒有別的好東西給你們。我可以教你們黑火藥提純還有怎麼提煉精鋼,打造兵刃。」
拴柱大感驚訝,四少爺的本事怎麼會這麼大啊?張曜宗只是說得遇高人,不再解釋別的,反正已經神奇了,那就繼續讓別人感到神奇吧。
拴柱叔在軍伍就見過火藥,嗤之以鼻,除了能發出點響聲,既打不遠也不能傷敵,真的是沒什麼用。除了特定時候守城時能破壞敵方的攻城武器,在跟金人平原交戰時火器就沒什麼用了。只有少量火器可以用手投擲,大部分還是要用弓箭射出去的。真的沒什麼用,碰上金人騎兵,還來不及射就會被金人騎兵破陣。
「拴柱叔,你也不要不相信,你把我的秘方記一下,回頭試驗一下就知道了。火藥配比硝一兩黃一錢四分柳探七兩二錢,用水二鍾……秘法:先將硝黃炭各研為末,照數對合一處,用水二碗下在木桕,木杵搗之,不要用石頭的,防止起火,……研磨的越細越好,等它半幹了日晒,打碎成豆粒大小,你再試試他的威力!」
「鍊鋼的話,燒制鐵水時以木炭進行脫碳。可得生鐵。但是這樣的鐵還是雜質太多,不適合做兵器,需要繼續脫硫脫磷,脫碳脫氧。才可得精鍊鋼鐵。你們不用管什麼是脫硫脫磷,只需記得我什麼時候讓你加什麼東西,這些我都會寫成方略給你們,需要注意的還是保密。」
張曜宗一下把想到想不到的都說出來寫下來交給張敵萬。「具體情況你們自己摸索吧,我也只是在黃夫子書上看到的。高爐鼓風如果能用上水車鼓風則更好。真沒有就算了,保密最好。」
張曜宗一下又待了一天,想想沒有什麼可以交代的了,就跟張敵萬告別拴柱叔,繼續走回家。一路上張敵萬也一再追問張曜宗怎麼會懂這麼多,張曜宗都推到黃夫子所留的書上,也算是不那麼引人懷疑的辦法吧。就算是這個世界大哥已經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了,但是自己還沒有辦法告訴他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希望大哥能好好利用這些黑火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