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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金麟豈是池中物

  孫琉逸拉著張曜宗到了會客廳。普通文人會客基本都在書房,書房不必太大,有幾架書,一桌、一椅、一盞燈,就有了規模,就有了於日常中沉思靜悟、安頓心靈的所在。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


  但孫琉逸富庶,在池塘邊紆曲處擇書屋,結構只三間,上面又加一層樓,美其名以觀雲物。四旁修竹百竿,以招清風;南面長松一株,可掛明月。老梅寒蹇,低枝入窗,芳草縟苔,周於砌下。東屋置道、釋二家之書,西房置儒家典籍。中橫几榻之外,雜置法書名繪。朝夕白飯、魚羹、名酒、精茗。一健丁守關,拒絕俗客往來。普通文人築書房于山間水涯並不現實,但孫琉逸硬是在福州城內營造出山水之房的雅趣。


  正面牆上止掛了一幅畫,畫上「臨水殿」、「寶津樓」、「欞星門」、「仙橋」、「五殿」、「奧屋」等主要建築物端正大方。以一艘大型龍舟為中心,其兩側各有五艘小龍舟,每船頭各立軍校一名,舞旗招引,舟中槳手則奮力划棹,向前方標杆衝去。畫面中各龍舟左突右進,爭標的激烈、刺激與緊張氣氛躍然紙上。「仙橋」右下方的「水傀儡」、「水鞦韆」、「樂船」的描繪生動再現水上百戲表演。「臨水殿」中皇帝賜宴群臣,共賞爭標;池岸上百姓或觀龍舟,或春遊賞玩,或買賣交易……眾多人物匯聚圖上,雖微小如蟻,但仔細觀察,人物比例恰當,姿態各異,神情生動,頗具藝術魅力。圖左下粉牆上書「張擇端進獻」。


  張曜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幅圖沒見過,但是張擇端的大名無人不知,那不就是《清明上河圖》的作者嗎?北宋大畫家。畫上千人密密麻麻的,畫風也與清明上河圖相似。靖康之變后,張擇端音信全無,世人再不知此人是生是死,去向何處,也再無他的畫作傳世。但是此幅畫確系張擇端親做無疑。只此一幅畫就價值萬金。


  畫旁還有一幅對聯,上聯「一亭飄渺雲霞氣」下聯「四壁清涼水石心」落款也很嚇人「襄陽米芾」。又是價值萬金。而且還特別應景,孫琉逸的大書房可不就是在池塘中間。也不知是孫琉逸為了這幅字建的池塘還是因為池塘找的這幅字。


  「孫世伯雅緻啊,此兩物極其難得啊。」張曜宗大讚,孫琉逸洋洋得意。


  至於什麼楠木家私,銅香爐里熏的沉香絲,與之對比就什麼都不算了。


  「孫世伯大手筆啊,可見這幾年日進斗金啊。」張曜宗大讚。孫琉逸沉下臉:「你個小兔崽子還好意思說,我與你合開印舍可謂蝕了老本了,你倒好和薛大人大開織場,那銅板掙得嘩嘩的,直叫老夫羨慕啊。恐怕現在真的是日進萬金了吧。」


  「孫世伯又開玩笑,小小一個織場哪會那麼掙錢啊?我看孫世兄每日在臨安也過的很瀟洒啊,隔三差五就來望北樓吃飯。西冷印社要是不掙錢怎麼會如此瀟洒。孫世伯又拿小子開玩笑。」張曜宗陪著笑說。


  「什麼?老子天天在家啃饅頭吃湯餅,他小子天天去望北樓?看我不打斷這個敗家子的腿。」孫琉逸佯怒。


  張曜宗連忙賠笑:「我哪敢真的讓世兄破費啊,我都給世兄免單了,但是世兄隔三差五的就來吃飯,頓頓還點一百貫的火鍋,小侄這幾年才是讓世兄害的不淺啊。」


  孫琉逸哈哈大笑,然後又擺出一張木臉:「你小子又騙我?什麼火鍋居然要一百貫?我福州火鍋才幾十銅板就吃了,你的火鍋是吃的金子嗎?就要一百貫?」


  張曜宗當然不服:「可不就是金子,這是小侄給世伯帶的禮物,在臨安這東西可不就是千金難買。世伯嘗嘗就知道了。」


  孫琉逸不置與否,這老傢伙當然知道張曜宗的望北樓都做的什麼生意,只是好比兩個人吵架,定要先拿住氣壓他一頭才是。幾年沒有回家,千里還家,居然先來自己府上,這個張曜宗定是來者不善或者有事相求。孫琉逸還沒有老糊塗,先拿住氣勢才是關鍵。什麼都沒有說呢,兩人就鬥上法了,真不愧狐狸稱號。


  胡提刑看著兩人鬥嘴,卻深感兩人交情深厚。自己想跟老大人這般親近還沒有機會呢。尋個機會,胡提刑上前向孫琉逸施禮:「屬下感懷大人以前的關照,特備薄禮,還望老大人收下啊。」


  孫琉逸淡淡一笑:「胡大人過謙了,老夫以前只是為國盡責而已,談不上什麼關照。現在老夫也已經致仕了,就不要以大人稱呼了,叫聲老丈就行了。」


  胡提刑連忙表示不敢,說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孫老大人曾經在仕途上關照指點過他胡某人,現在自不敢忘孫大人以前的照顧。孫大人一心為國,氣節高貴……那個馬匹拍的叫一個響啊,張曜宗都快聽不下了,孫琉逸也被拍的越來越高,連忙止住胡提刑,再拍下去,一個安撫使的位置都配不上胡提刑嘴中的自己了。


  「小胡啊,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只是我已經致仕,也幫不上你多大忙了。你有巴結我的心還不如巴結巴結你身邊這個貴人,將來他如果能替你說幾句話,你才真的會受益匪淺。」孫琉逸禍水東引,把張曜宗推了出來。


  胡提刑並不知道張曜宗的近況,狐疑的看著張曜宗,嘴上卻是馬上改口:「失敬失敬,原來張公子才是真神啊。」


  張曜宗笑笑:「孫世伯又開玩笑呢,胡大人不可當真啊。我現在全家還是待罪之身呢,哪能幫上大人啊。」


  孫琉逸見張曜宗不願意透漏他與普安郡王的關係,也就岔開話題。表示知道胡提刑的心意了。以後有機會會向薛大人美言幾句。胡提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當著胡提刑,孫琉逸見張曜宗不願多說什麼,也就風花雪月,撿些文人雅士的事說說,胡提刑聽得無趣,黃堅無所謂的,孫琉逸和張曜宗兩人倒是越談越熱絡。兩人深為佩服張曜宗這與人交往的本事。


  「來人,去把廚房準備一下,今天我賢侄要大顯身手了。」孫琉逸毫不客氣。張曜宗黑了臉,「世伯,您不能這樣啊,小子遠來是客,您讓我做飯?」


  其實孫琉逸張曜宗都明白,這是刻意的。孫琉逸越是這樣越是表示不拿張曜宗當外人。張曜宗也樂意有一個這樣的奧援,當然也不會真的弗了孫琉逸的要求。只是面子上還要表演一下。


  「怎麼了?老夫的兒子可以天天去望北樓吃你的美食,老夫想吃一頓你的美食還不行?老夫有幾年沒嘗過你的手藝了,如果你做的好的話,晚上可以商量一下別的事情。不然老夫這裡就不留客了啊。」孫琉逸倚老賣老。


  張曜宗笑笑,「好吧,既然世伯如此看重小子,小子怎麼敢不賣力啊。」


  「黃堅,抱著罈子跟我走,今天讓我世伯吃個新鮮。」張曜宗讓黃堅抱了一壇辣醬一起去了廚房。


  胡提刑見張曜宗走了,悄聲問孫琉逸:「老上司,剛才您說張公子是貴人,何解啊?」


  孫琉逸看著遠走的張曜宗,手捻須髯,滿面帶笑。「剛才是老夫欠慮了,脫口而出,但是老夫還是那句話,不要看張曜宗這小子現在龍困潛淵,但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胡提刑大驚:「你說張曜宗要造反?」


  孫琉逸啪的打了胡提刑頭頂一下:「我哪句話說張曜宗要造反了,我的意思就是說這小子以後前途無量,你現在盡點心,以後有你的好處。」


  胡提刑委屈道:「不是你說的他一遇風雲便化龍嗎?」


  孫琉逸沒好氣的,「你就不能多看點書?連比喻都不知道。怪不得你這麼多年都升不起來呢。」


  胡提刑聞言一動,「大人,您說我怎麼辦?才能升起來?讀書嗎?小的回家就讀書。」


  孫琉逸簡直不想跟這粗人說話了:「你呀,回家讀什麼書?又是點志林怪異小說吧,看也白看,你只需做好你的公務,攀上張公子這條線就行了。好處以後你就知道了。」


  說罷,再也不理胡提刑,轉頭去看張擇端的《金明池競標圖》了。心中得意非凡,因緣際會得了這萬金之寶。自是喜歡無比。這也許就是將來子孫進身的門磚了,以自己的家世是養不起這等寶貝的。以後看張曜宗能幫子孫多少了?最後還有這兩樣寶貝,也可保三代富貴了吧。


  張曜宗又是大顯身手,一席地道川菜。吃的孫琉逸再次痛不欲生,既要忍受辣椒之刺激,又想吃從沒吃過的美味。這一餐吃的大汗淋漓,痛快無比。把連日梅雨的潮濕都驅散的一乾二淨了。


  「世伯,這就是我家火鍋百貫的原因,你可曾吃過這等味道?這味道在大宋除我再無人能做。」張曜宗大言不慚。


  孫琉逸不信,「天下能人眾多,小曜宗你可不要瞧不起天下人啊。」


  張曜宗哈哈大笑:「此物全天下只我能培育,就算有再多的能人又如何調製啊?」


  孫琉逸一聽就明白此物之金貴,「賢侄啊,你看你世兄的西冷印社這幾年生意不如以前,不若老夫與你合作,一起培育此物如何。」


  「哈哈,世伯你來晚了,此物我已與我師傅一起合作了。」張曜宗坦然拒絕,全然不顧孫琉逸的殷殷期盼。


  「韓元帥身體如何啊?」孫琉逸順便問了一句。


  張曜宗臉色一沉:「我師傅這兩年身體大不如前,蒼老更勝以前。畢竟也快年逾古稀了啊。」接著嘆了一口氣,生老病死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經過張曜宗的蝴蝶效應,韓世忠已經比歷史上多活了幾年,但還是抗不過自然規律。看身體也不過兩三年了,所以張曜宗也不得不加快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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