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角色扮演
摺紙絲綢商隊這次運氣還算不錯，一路平靜，天氣晴好，並未受到風沙的侵擾。一行人又在沙漠里辛苦行進了幾日，終於來到了一個城鎮。
碧哥兒自稱他那重病的遠房親戚就住在這個鎮子上，因此他便打算和大家告別，獨自一人去尋找親戚。
商隊首領則準備讓大家在鎮上休整了幾日，與鎮上唯一的絲綢鋪子做樁買賣，之後再繼續往西域諸國進發。
李茗煙心裡有些擔心：碧哥兒獨自一人，又不會笛棉語，這鎮子雖小，但想找個人恐怕還是要費上一番功夫的。若是一時找不到，他被迫露宿街頭、忍飢挨餓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碧哥兒卻好似一點都不擔心，手搭在李茗煙的肩膀上，自信地笑道：「莫擔心，鎮子上人雖然不少，但我那親戚年輕時便來此地做生意，最後娶了個笛棉女人做老婆，想必在此地也是有不少熟人的。再說，這個鎮子是長安商隊去往西域的必經之地，定居在此的長安人也不少，實在找不到，我可以求長安老鄉幫忙嘛！反正我碧哥兒是不會餓著凍著的！」
雖然李茗煙還是不放心，但無奈商隊還要趕路，便只能叮囑了幾句，和碧哥兒告別了。
這下碧哥兒終於獨自一人，不用瞻前顧後了。
他仔細地觀察四周，雖說此地是個鎮子，但是笛棉畢竟是游牧民族，不善於修築房屋，因此這鎮子上也大多是些矮小的房子，只有十幾戶修建的比較嚴整闊氣，想必是定居在此的長安人的住所。心中暗想：果然和慕丞相所說的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碧哥兒一邊在腦海中回想著爛熟於心的小鎮地圖，一邊謹慎地拐入小巷，拐彎抹角，走到一戶普普通通的房子門口，抬手砰砰砰，敲了三下門。
屋裡似是有人專門等著他一般，敲門聲剛落，便馬上傳來一句笛棉語問話：「來者何人？」，碧哥兒微微一笑，用長安官話回答道：「我是碧哥兒，來看望大舅父了。」
話音剛落，房門立刻打開，碧哥兒輕輕一閃，便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碧哥兒迅速從包袱里拿出一身碧綠襦裙，動作利索地換好，又快速地將束起的頭髮解開，重新梳了一個女子的髮髻。
不過幾盞茶的功夫，碧哥兒便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少女。再仔細一看，這碧衣少女，不是碧瑤還能是誰？
碧瑤收拾停當之後，忙到正房去找她那所謂的大舅父。
正房內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多時，見她邁步進門，忙過來迎接，將她讓到一張榆木椅子上，又吩咐候在一旁的小丫頭去泡茶。
這緊鄰大漠的笛棉小鎮上，還能有什麼好茶葉？還不是從玉門關內胡亂帶過來的。因此這茶的口感實在是苦澀，碧瑤自小喝慣了長安茶鋪里上好的茶葉，自然是喝不慣這苦茶的。敷衍著喝了兩口解了渴，便笑著對那中年男子說：「有勞了。」說罷便支起胳膊，用手托著腮，面帶微笑，目光卻在審視著對方。
碧瑤永生難忘，慕丞相教導她的第一日，就告誡她：作為一個細作，不論何時，都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別人。否則不僅有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嚴重的話，還會導致自己幕後的主子身敗名裂。
中年男子將她的神態動作盡收眼底，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沉聲道：「過幾日，我便會遣我女兒扮作你，跟著一支販賣茶香料的商隊返回長安。她和你年紀相仿、眉目相似。從此以後，她便叫做碧哥兒。這樣一來，你的身份便不會引人懷疑了，安心做你的碧瑤便是。」
碧瑤坐正身子，微微頷首，也不多問，靜靜地凝望著他，等他繼續解釋。
中年男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面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些，補充道：「我的真實身份並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現在扮演的是你的父親。你的母親是笛棉人，我年輕的時候是一支茶葉商隊的首領，每次經過這個小鎮都會遇到你母親，一來二去便暗生情愫，成親之後我便定居於此。你母親在你五歲時便因病去世，此後我獨自一人將你養大。近來我患了病，遠在長安的外甥碧哥兒來看望我，幾日後便又回長安去了……」
這些角色安排在長安時慕丞相就已經大概向她說明過一遍了，如今這中年男子只是又補充了些細節。
碧瑤原本微蹙的眉頭完全舒展開來，臉上的假笑也變得真誠了幾分，站起身來，恭敬地對中年男子說道：「好的，女兒知道了。」
一切故事都已經編造好了，一切角色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碧瑤女扮男裝，扮作碧哥兒來到這鎮上，這男人的親生女兒再扮作碧哥兒回到長安，碧瑤便可以頂著他女兒的身份在鎮上生活了。
很好，天衣無縫。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等待。
等待接近笛棉首領的機會。
往年五月初一，笛棉首領都會帶著他的親信到這個小鎮上來親自巡視一番。
這個鎮子雖然並不繁華，但歷代笛棉首領都對此地非常看重。原因有三點：第一，這鎮子地理位置特殊，是長安和西域互通商隊的必經之地；第二，這鎮上居民組成複雜，有笛棉人，有長安人，還有西域諸國的商人在此定居；第三，據笛棉史料記載，這個小鎮是笛棉人的發源地。
拿準了笛棉首領五月初一一定會來，而且按照往年的慣例，應該會在此地停留七天。那麼這幾日，只需要在研究幾遍笛棉首領的身世、喜好，餘下的時間便在鎮上四處走走。
四處走走可並不是去吃喝玩樂，更不是去看大漠風光，體驗小鎮的風土人情——這些事情，碧瑤早在長安就已經準備得滴水不漏了。接下來她要做的，是把腦海中的小鎮地圖重新走一遍，熟悉這鎮子的每一個角落。
既然要扮演一個自小生活在這裡的女子，那便得十二萬分地熟悉此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