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鐵與血的決策
一大團的金屬「哐當」一聲從洞口飛到隧道裡面的時候,班主任便覺得大事不妙。
大團的物質不間歇地發出響亮的聲音,猶如吸引著鬣狗滿帶香味的肉骨頭,將獵食者們向著這個地方引過來。
他想要大聲喊出:「快跑!」當那一匹率先從狹窄的洞口衝出來,對著大團的鬧鐘啃咬的時候,班主任的話語便梗在喉嚨里無法說出口。
隨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大量大量的食人鬼從狹窄的洞口蜂擁而至,數量多到將堪堪容納一隻進出的洞口擴大數倍,最後整堵牆壁都轟然崩塌。在倒落的磚塊碎屑紛飛中,捆綁的鬧鐘給它們糟踐地沒有了聲音。
綁在一起的鬧鐘,也是由相當堅硬的鐵塊組成的構造一部分。此刻卻被單純的牙齒給咬的亂七八糟,鋼鐵都被食人鬼們對生靈的渴望而粉碎。饒是齒縫之間流淌著淋漓的臭血,他們的神情也依舊是愉悅的。
不能說話……只要一聲不響地滿滿挪回去,說不定能夠逃過一劫……
他清楚地很,眼前這些智能低下的物種並沒有所謂的視覺。死灰色的眼睛不過是單純的擺設而已,他們靠著氣味和聲音判斷獵物的方位,才會被一大團捆在一起的鬧鐘聲響給引到這個地方。
石牆倒塌弄出了相當大的聲音,並且食人鬼們混雜在一起彼此的體臭制約了它們的感官。它們畢竟不是高級的食人魔,唯有對生靈的存在略微敏感之外,感官系統還是和常人相差無幾的。
班主任想著只要不出聲……它們就不會發現自己這個群體。
希望自己背後的年輕人們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顯然他們沒能夠理解。
因為對自身生命的珍惜才選擇屈服,成為食人鬼的奴隸了。之後更是深深地呆在牆壁之內,絕對不想踏出這裡一步。因此他們縱然比起知秋年紀稍長,見聞膽識卻被其遠遠地落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如此恐怖的東西。哪怕之前早有過耳聞,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實物。霎那間恐懼溢滿了整個胸膛,與楚纖不同,她有著身邊的少年作為自身的勇氣支柱,所以見識到怪物確實也有著極大的衝擊,卻不是緩不過勁來。
他們則不同,他們沒有刻意依靠的人。曾經的溫暖被親手拋棄,單純只為自己而活。他們作為一個群體來到這裡,每一個人卻是獨立到孤獨的個體,依靠是不存在的,即便一同共事多年,他們甚至都無法記清彼此的名字。
一個人是無法承受世界觀都崩潰的恐懼的。
所以他們其中的一名女孩子突兀地尖叫起來。
瞬間班主任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怪物們猛然停止了啃咬地動作,一雙雙猩紅色的眼眸抬頭望向這邊。微弱光芒的燈盞原本就不算亮堂,朦朦朧朧中,班主任彷彿又看見了當年的光景。
一片紅芒瀰漫在對面的光景。
如同極光過後顯得繽紛絢爛的天空。
如同懸崖之下靜謐而美好的一片紅花田。
如同流淌光滑地板上的絲絲鮮血。
當他還是那個年輕的戰士的時候,也不止一次看過。
他端著槍站在河道的這邊,身旁是以各種姿態悲慘死去的隊友,淋漓的血肉飛濺到處都是。他身上也滿布創口,卻不得不起身站起來端起槍械,畢竟他是留在此處守衛著榮耀的最後戰士。
而河道那邊,霓虹的紅芒朦朧而連綿,那代表著數量巨大的龐然怪物,正向著此處唯一的生靈緩緩走來。
他也是實力為驕傲的最強大戰士,這樣絢爛而迷幻的場景也只能給他深深的無力感。
遲疑僅僅延續了一瞬。
之後班主任從幻夢中驚醒,不在做徒勞的靜默,他果斷地從後背刀鞘中取出了匕首,迎面向著食人鬼群突進過去。
歲月的侵蝕未將他的身手退步多少,這等數量會給他造成極大的麻煩,卻並非不能夠脫身而出。
雖然其他的年輕人並沒有他的這份身手,不過他可管不著就是了。
從一開始將沒有經驗的傢伙帶到戰場上……這個決定就是錯誤的。
他們屈服於食人魔,卻沒有相應的能力,是比起最低級的食人鬼都沒有存在感的炮灰。乾脆丟下他們,班主任並沒有半分的心理壓力。
年輕人們中有知秋也模糊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他們是由五大農場的膽小鬼們募集而來,曾經或為間諜,或為卧底,為了自己的生存獻出了深信自己的同伴性命,杜絕了一切同伴逃出生天的手段。
此刻,他們終究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知秋並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但並沒有什麼所謂。就算知道了其中的緣由,他要做的事情也沒有任何的改變,用鬧鐘誘敵的行為反而會做的更加決絕。
小小年紀的少年實則擁有眾多的成年人都無法擁有的博愛之心。所以學委在此身為間諜的情況下,知秋依舊可以原諒他,給他重新來一次的機會。
學委並沒有犯下大錯。
但這些人不一樣。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染上了自己曾為同伴之人的鮮血。
那已經不能算是人了,自然不會在知秋拯救的名單中。知秋溫柔善良,也不是迂腐至極的人,有些人雖然披著人類的麵皮,心底卻是怪物的內在,留在身邊也只會徒增麻煩。
在【舊時代】他們或許還有被重新教育的機會,但是在這等亂世,哪怕是小孩子,也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恐懼的叫喊戛然而止——那是某人喉管被撕裂的後果。
物件掉落在地上發出砰然一聲——那是某人丟下設備頭也不回地向後跑。
混雜著顫抖和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是某人乾脆抄起傢伙迎頭對抗。
那都是徒勞的行為。生靈的聲音環繞耳邊,生靈的香味瀰漫鼻尖,在被食人鬼們鎖定的當下,他們再也不可能逃掉了。
班主任橫砍一刀,鋒利的匕首將一顆腦袋完整地削下來。他隨即扭頭躲過了一隻朝著他腦門襲來的血盆大口,肘間磕在另一隻的腦袋上驟然發力,寸勁爆發的力道將它大腦都撕碎了。
一隻被他用蠻力砸倒在地的,猙獰而扭曲著昂著自己的頭顱,咬上了他的褲腳,如同鯊魚般翻卷,眨眼間同布條一起撕下一片帶血的皮肉。
它囫圇著吞下去,還要再咬下一口,便被班主任用力踩爆了腦袋。
這等傷勢根本算不上什麼大問題,把牙一咬,班主任甚至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如此慘烈的大戰可真是久違了……不到五秒鐘身上就挂彩,讓他感嘆歲月真是不饒人啊。
不至於隕落在此,他確信他能夠逃出去。
甚至還有餘韻去思考別的事情。
知秋的舉動突如其來,彷彿回應班主任將他最心愛的女孩置入險地的行為,以恰到毫顫扔出鬧鐘,將所有的敵人都引到這邊來。
小小的少年已經有了血與鐵的決斷,猶如高高站立在鋼鐵基座上的君王,一念之間斷定多少人的生死。
臭小鬼……班主任在心底惡毒地咒罵。為這等狂妄之極的小鬼,他也有相應的應對計謀。
正是對於現在突髮狀況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