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登座
有人慌慌張張地逃出去。之後又慢慢悠悠地折返回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呆立原地不動的怪物，一時間不知道該接近還是該頭也不回地逃跑。
實驗室是科學家的，卻又不是科學家的。實驗室確實是這群人類奴隸的棲身之處，任何東西都可以自由使用的，然而真實意義上……這些東西從來都不屬於他們，是正屬於他們的上司食人鬼的財物。
僅僅是借給他們用罷了。而千手在此大肆破壞的話，會毀壞許多設備是可以預見的慘劇。還是那個道理，實驗失敗，亦或是裝備損壞，會被有心人記入小冊子上面，之後會在一年一度的大清算中體現出來。但是那終究只是籌碼，比不上現在就丟掉性命來的重要。
所以千手踏出禁制的那一剎那，許多人是慌不擇路地逃跑了。之後看見原該大鬧一通的怪物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凶暴，帶著好奇心陸陸續續地返回。當然，能夠不丟掉，誰也不希望丟掉手中的資歷。設備損壞是一件大事情，或許對食人鬼本身並無用處，然而他們便是如此，既然標上了自己名字的東子，自然會愈加上心的。
無人會想觸碰暴怒的食人鬼的霉頭，兇悍的同族老闆頂多打人，這個上司可是會吃掉他們的。
抱著僥倖的心理回來，期許能夠再度控制千手。
事實證明那只是錯覺。千手憤怒的意志已經消散，知秋親手替其解脫，而灌注進去的知秋的意識，其實並不比發狂的怪物好相與多少。
他也帶著對牆壁的憤怒，對實驗室的憤怒。對投靠食人鬼已經身心淪陷的人類的憤怒，對實驗室各種反人類的研究品類的憤怒。
這種地方……原本就不該存在在世界上。作為人類，親眼看見同胞被改造成行屍走肉的模樣，又有什麼美感可言？屠刀降臨在別人的身上若不說話，當屠刀降臨在自己的身上時，亦無人為之言語。光是設身處地的，將自己帶入進去，就又讓人戰慄不已的恐懼襲遍全身。
很簡單的恐懼感，卻少有人能夠真正體會。無論其有沒有存在的合理性，抗爭本身並沒有錯誤。
千手並沒有停頓多久，在眾人或期盼，或不安，或畏懼的目光中，他渾身的肌肉宛如波浪一般流動擴散，開始是水，那是知秋還沒有完全適應身體，全身放鬆找准各個部位的位置。然後是鐵，不需要多久便能掌握，熟悉了身體的操縱原理之後，肌肉堅硬起來，整個便是移動的鋼鐵堡壘。
相當奇妙的體驗，如同憑空從身體本源延伸出去的肢體，儘管肢體的體積是身體本源的數百倍大小。一開始還有些生疏的感覺，然而運動正是生物的本能，知秋又不是剛剛誕生的毛頭小子，屬於人類的運動方式他已經運用了十多年，那麼取得身體的控制權之後，異生物的活動方式，也不過就是短時間就可以熟悉的事情而已。
他控制了身體，但是沒有感覺到身體機遇令人發狂的痛楚。這是頭盔裝置的高明之處，同時也是設計的缺陷之處。知秋不需要感受千手原本的疼痛，當然若不能隨時知曉控制的個體身體狀況，什麼時候會達到極限也不知道。
肌肉宛如鐵石般堅硬，知秋本尊走過去輕輕撫摸著這副身體，確信即使拿斧頭大力去劈，憑藉自己的力氣也不可能傷其皮肉。絕對的暴力面前，任何武器都淪為了笑話。移動堡壘本身就是致命的大殺器，每一根手臂每一寸肌膚既是鎧甲，也是利劍。哪怕是同樣體積的鐵塊放在他的面前，也要在凶暴的力量絞磨之下成為碎片了。
忍不住發笑。那種從心底之中感到愉悅，對自己的邪惡念頭得以實施的狀態，肆無忌憚宣洩慾望的表情。破壞實驗室雖然是知秋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想出來的對策，但是破壞本身就帶著相對暴力性，最容易將一個人的心智顛倒。
此說無用。
意念一轉，千手的整個身體都松垮了下來。其中一條手臂自然延伸到知秋的腳下，少年如同君王登座跨上了鐵山的身軀。他一路行進，原先瘋狂亂揮，到處發泄力量的手臂都安分下來，一個接一個充當台階將少年頂了上去。他在人們的視線中越升越高，追逐而來的安保人員們有心想要叫喊幾句，卻發現喉嚨乾涸，根本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場一片混亂。到處散落著之前科學家們逃跑丟下的紙張，設備，珍貴的資料就像垃圾扔的到處都是，昂貴的設施比起路邊的轉頭強不了多少。
此時呈現著詭異的安靜。
注意到的時候，少年行進的姿勢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恍然是身處於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看著威嚴的君王緩緩而上，而後方的大臣百姓唯有低下頭顱以示尊敬。
我們……追趕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啊？
大多數安保人員的冷汗霎時便流下下來，原以為是一文不名的小毛賊，卻不想是斷人生死的大怪獸。
於是知秋登到了頂峰。登上了千手本體的碩大頭顱——扭曲變形的小男孩的臉龐。
我們曾經見過……不過那孩子已經不在了。現在的千手是工具，被知秋完全掌握，意圖毀滅一切的武器。
從肌肉的褶皺中伸出數條手臂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踝，以此固定住了身形。以王座的基準來說，千手的頭顱實在不算是美觀，不過卻更具霸氣。
美觀沒什麼用的。知秋心想。能夠威懾敵人，自然是最好的座位。
接下來……還得去將自己的女孩，自己的座駕給接過來。知秋放目遠眺，高處的景緻中一切都縮小，眾人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不甚分明，但是從圍觀的人數來看，他們分明是吃驚和畏懼的。這絕對是尋常人少有機會到達的高度，不過知秋曾經也站在巨人的肩膀處眺望森林，卻也沒有多少不適應。
楚纖的話……不知道是否有膽子踏上來啊。
想起女孩，知秋溫柔地笑笑，再度擺正面孔的時候，已經是一副相當嚴肅的容貌了。
這是……戰爭！只要千手還能夠活動的時間，就絕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