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浩瀚
血沫子壓在牙齒中間起了泡沫，下巴酸痛，滿嘴都是濃厚的鐵鏽味。那種味道不怎麼好聞，知秋原本想要將這種難受得味道從嘴巴咳出去，然而口腔中湧出來的量實在是太多了，生命之源不能夠隨隨便便吐掉，少年只好將其奮力地咽回了肚子裡面。
好累，但是不能在現在倒下去。想要休息的話之後還有很多的時間，但絕對不是現在！老實說，他也被對手的攻擊給打蒙了。他知道對手很強大，也知道依靠自己的體力，斷然不能和食人鬼正面硬懟的，不管對方是否是為力量型的食人鬼，硬拼力量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它們，怪物們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強大了，其外表和人類想象，實際上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骨骼的結構和肌肉的密度，註定了這個物種和人類原本的力氣有巨大的且絕對的差距。
只要相撞……就會變成這副德行。而知秋明明知道的，對於彼此物理實力上的極大差距，他是相當清楚的。或許是長時間的對陣食人鬼的戰鬥中總是能夠取得勝利的關係……讓他覺得這種情報也不太重要了。事實終究要給他最為殘酷的教訓，他對陣一位食人鬼之時從來沒有陷入過如此尷尬的境地，甚至連身影都看不見，更別提是交手了。剛剛在頭腦之中收集起來的部分碎片化的情報，僅僅是在意識之中閃過了一瞬，就被對方的大力襲擊給弄的粉碎了。珍貴的信息從腦袋裡面逃逸了出去，知秋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原點意味著什麼都沒有，所有的東西要靠著自己努力再繼續奮鬥。然而以現在處於劣勢之下的情況來看……如此之路途註定會相當的艱難。他在踏出學院的大門的時候，就做好了面對艱難挑戰的準備。雖然之後的道路的確相當的艱險，但是也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花費了大力氣，也打倒了腦袋並不是那麼靈光，空有一身強悍實力的敵人，知秋原本認為自己做的足夠好，所謂的危險範圍也僅僅局限在如此範圍之內。
但是他想錯了……真正的危險從來不僅僅局限在一定的範圍之內毫無改變，在他獲得了強大的實力，甚至獲得了強悍的身軀之後，前所未有的危機靠近了他。少年還沒有遇見完全無法匹敵的對手，其實他也不知道在打傷自己的同時，對方也承受了只多不少的精神力壓迫，也是承受了相同等級的傷害的。然而知秋看不見這些，許多人也只能夠看見在自己眼前的東西，既然沒有看見更多的證據，也就無法思考於其之後隱藏的諸多深意。
他所看見的，無非就是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地被打倒在地，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一直以來的從容不復存在，在這裡的，也只是一個被打在地上喘息不已的痛苦年輕人罷了。如此哪來什麼風度可言？就像大多數走在緣崖邊上，離著生死之界限差距不過數個厘米，自然會拼盡全力地抓緊向著自己爬過來的救命繩索了。在從死神的手中奪取生命的過程中，哪裡來得及顧忌什麼風度？
知秋知道自己的樣子不堪入目，但是戰鬥就是這樣，竭盡全力戰勝對手，竭盡全力保住性命，它們並非是在燈光燦爛舞台上打打鬧鬧供人觀賞的格鬥家動物，而是真刀真槍想要奪取對手性命的關係，用什麼方法都不過分，走上戰鬥一途開始，美學就和他們相差甚遠了。能夠獲得勝利的則是強者，勝利即為美學，而非大眾意義上所認為的，繁雜絢爛的玩意兒，它能夠掛在戰敗者的墓碑上，或許是一種漂亮的裝飾。
自己在原地趴了多久？被打蒙的大腦甚至沒有辦法判斷時間的正常流逝，他應該立即站起來，畢竟對手沒有收到半點兒傷害，隨後追上來進行攻擊也是可能事項。趴在原地停止不動，每等待一秒鐘就虧掉一秒鐘，他現在可沒有多餘的時間供其揮霍。
有哪裡不太對勁？知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發現周圍都寂靜了下來，剛剛攻擊自己的食人鬼還保持著向自己突進的姿勢，明顯就是想在知秋疲累的時候朝著肚皮上面補一腳的感覺，但是卻沒有實際作用到實處。迫切於某種原因，使得食人鬼不得不放棄了。時間凝固了的模樣，食人鬼凝固在空間，什麼憑藉物都沒有便停在空中，甚至連其面目上猙獰的表情都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下來，實在是一副超現實的景象。又是那種奇怪的情況？知秋驚慌地擺弄了擺弄自己的手腳，發現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感，想來並非是之前那三番四次，將自己弄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攻勢。
是什麼理論參與到了他們的爭鬥之中？知秋察覺到了異常。原本在他身後，顯得相當靜默的人群如同死一般寂靜無聲，卻並非是時間凝固的影響，他能夠聽見悉悉索索的，往後挪動的腳步聲，也似乎能聽見因為恐懼而大幅度跳躍的心臟跳動聲，無不在詮釋著一個內容，發出這些聲音的生物正在恐懼著。
恐懼什麼？又有什麼是值得數萬人的軍隊戰鬥力恐怖的呢？知秋明白人數對食人鬼的戰鬥之中沒有任何優勢，是剛剛才知道的。對食人鬼的戰鬥永遠只能停留在高階戰鬥力的強弱分別上，因為普通的士兵和這些怪物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遠了……遠到正常情況下，食人鬼看待士兵們的感覺和看待一隻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鵪鶉沒有任何的區別。只是一揮手之間就能夠造成大量的殺傷，要是想取得實際性的效果的話只能夠依靠著數量的繼續堆砌才能夠實現，然而生命的數量怎麼能夠和一場勝利掛上鉤呢？這並非是最終決戰，所以也沒有必要去進行犧牲。
這是知秋經過了相當大的苦痛教訓之後才想到的事情，而切身體會之下，超越了旁觀者多少的經驗教訓，都沒有辦法計數。士兵們依舊因為極高的數量集合而對於危機沒有切身的體會，又怎麼會去害怕別的物事。
在場許多從【城鎮】中跟出來的士兵們，大多數眼界也沒有多麼開闊，三十年的時間足夠其中的居民更新換代了，而被束縛在同一個區域之內，他們的眼界其實是得不到多少程度的提高的。觀念還拘束在三十年前的狀態之下……想著無論敵人多麼強大，在人類數量堆積起來的軍隊面前，任何的威脅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人數眾多的軍隊完全有能力碾壓過去！曾幾何時……知秋也是同樣的，自信心就是來源於此，當然現實給予了他一種相當大的打擊，讓他從自己「無敵」的美夢中清醒過來。
為什麼世界會變成食人鬼的天下？正是因為在三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中失敗了，人類才會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就算他們擁有了足夠的勇氣和決心決議和食人鬼對抗，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太大的改變。其實想一想就知道了……能夠將提起和食人鬼的戰鬥勇氣看成是當今情況的一次絕大的進步，就能夠得到關於此事的信息，在他們的頭上，食人鬼還是穩穩地佔據著令人恐懼的對象地位，除非有一天能夠真正地戰勝它們，將霸主的地位給搶回來，否則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恐懼的參天大樹就茂盛地生長在所有人的心中，根本就沒有辦法動搖得了的。
他們在害怕什麼？知秋吃力地扭轉過頭去，看見了他這一輩子之中最難以置信的一幕。他所鍾愛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少女，變成了他所極為陌生的模樣。曾經流轉過柔情似水的眼眸變得閃爍發光，宏偉的力量升騰起鬥氣將女孩的青絲從平地捲起來，碩大的風勢從她的身上漫出來，然後浸染到了周圍的空間，知秋一時間沒有發現……但是當他恍惚著情緒抬頭看的時候，發現籠罩著一片天地之間的，正是一股極為龐大的精神力量。
怎麼可能？女孩明明是不會使用精神力的才對？！不僅如此，怪模樣的楚纖身上也流露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知秋對她原本再熟悉不過，女孩身上的香氣，女孩說話的嗓音，都是銘刻在記憶中，估計會記得一生一世的東西。熟悉到即使不用自己的雙眼去看，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他也能夠一眼將其身份給辨別出來。
然而這次不同了……知秋彷彿是看見一位從來不認識的陌生人那樣，變得完全認不出女孩了。她是誰？還是我的女孩兒么？他想要開口問，喃喃的話語堵在喉嚨裡面怎麼也說不出口，沒有人會回答他……而真正的答案，其實知秋的內心之中早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如果不是她的話會是誰，這就是自己最珍愛的女孩，卻為何會變成如此駭人的模樣？
精神力很濃郁，濃郁到即使靠著雙眼去看，都似乎能夠看得清一點兒實質。精神力終究不是屬於物理層面上的力量，只有使用者能夠憑藉特殊的手段看得見，甚至每個生物都有屬於自己的精神力波長，獨一無二的，他人就算凝聚起精神去看，也沒有辦法完全將另外一個人的精神力實質給完全看明白，最多只能看得出一個大概的輪廓罷了。
但是楚纖現在製造出來的精神力數量簡直鋪天蓋地，與之相比，知秋引以自豪的，一步一步提升過來的力量簡直就算是小兒科一樣幼稚無比了。知秋看見了更高層次的力量……也算是為這位稍微有點兒自大起來的少年好好地上了一課實在的內容了。
因為太過濃厚，所以甚至可以看得見實質，未知的東西總是會讓人恐懼，而那些驚慌失措後退的士兵們，恐怕也真的是因為看見了詭異的事物理解不能才做出相應的舉動吧。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是在知秋等領導階級的刻意指引之下，才堪堪接觸到了精神力領域的，而且是剛剛起步的狀態，許多原理都沒有來得及搞清楚，縱然有幾個人因為絕高的天賦已經投入到了實戰之中，楚纖也是屬於其中的一位的。之前透過碎片空間地縫隙來到了知秋的身邊，也的確讓少年驚喜了一把。
那個時候的女孩才是他熟悉的女孩……現在又算是怎麼回事？
少女渾身都在散發著盈盈的光芒，宛如天邊紛呈的繁星一般燦爛且輝煌，她冷淡地向著知秋的地方輕輕地瞥了一眼，知秋倒真的感覺自己被置入了浩瀚的宇宙空間之中，宏大且十分冰涼。那不應該是屬於一位有血有肉的生物的眼神，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想要喊，撲面而來的精神力浪潮幾乎要將他掀到。某個信息從腦袋裡面迸發了開來，經驗積累的記憶從潛意識中移到腦子表層，讓少年在短短時間之中明白了許多事情。為什麼會造成空間停止的現象？為什麼方才看見敵人的運動就像是在一大塊凝膠之中運動似的艱難無比？為什麼自己會有莫名的遲鈍感？
一切都明白了，一旦明白了自己應對對手能力的原理，那麼就有許多種應對的方法從知秋的腦海中冒出來。如果再一次和幼小女交手，知秋一定擁有了極大的勝利可能性。只是從現在看來……恐怕不太需要了。
幼小女使用的是盜版的「空間靜止」，僅僅是一種作用於生物大腦的幻覺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掌握調節世間規則的能力。
冒牌貨當然比不了正版貨。
所謂能夠改變世間規則的能力，其原理說起來也相當的簡單。這一片濃稠且廣闊的精神力覆蓋過來，就是針對於那個疑問的最確切的回答。
其結果是單純地用數量堆積起來的奇迹……真相對比想象無聊許多，卻是最為紮實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