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那種悲劇
事態已經超出了常規，朝著前所未見地方向極速前進，沒有回頭的可能性了。之前悠閑男還擔心著來自於【神明】的恐嚇，或許真的會阻礙它們的戰鬥。如今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所謂了，巨大的打擊讓它幾乎都沒有了重新站起來的力氣，所以一切也變得沒有什麼重要的了。那種感覺……是它有生以來所體會的第一次，食人鬼還沒有體會過重要的東西，除了自己之外的東西失去的感覺。
幼小女是什麼東西？那並不是什麼東西，而是融入到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畢竟是雄性和雌性，就算將彼此的關係當作是戀愛也沒有什麼大過錯，其實碧翠並沒有注意到這種感情……但是事到如今，再否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斯人已逝，無論怎麼努力也挽救不回來，食人鬼的能力固然能夠改變世間的規則，然而生死之間終究是一道相當坎坷深刻的坎，再強悍的能力也沒有辦法將其中的脈絡關節給一下子扭轉過來。
稍微的一疏忽，就已經是生死永遠隔絕的狀態了。怎麼會這樣，眾多的慘劇蠶食了它的戰鬥意識，讓它覺得現在怎麼樣都好了。食人鬼總是在通往變強的道路上，以至於沒有辦法注意到此時還陪伴在身邊的珍貴物事。這點人類其實也是一樣的，許多事情，唯有失去之後才覺得貴重，想要追回來也無能為力，最後落得後悔莫及，跪地痛哭的狀態了。
為什麼還要在意什麼臉面呢？明明當初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的話，帶上同伴遠遠逃跑就好了，它們第二階級和【神明】之間的差距空前巨大，正像是一位壯碩的成年人和一隻小小的螞蟻之間的巨大差距……那是用任何的技術或者是計謀所彌補不了的絕對的巨大差距，從此可見一斑。
正常的傢伙都知道不能和其戰鬥的才對？但是悠閑男一時間忘記了，忘記了自己的同伴原本就是一位相當魯莽的傢伙，就算加上了「戰時短暫提高智慧」的標籤也無濟於事，肌肉甚至充滿了腦子的傢伙，在奮戰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思考那麼多的事情，反倒是一根筋兒地直直向著前方衝去，甚至連剎車的選項也沒有。
明明它是清楚地……卻沒有給它提示。兩位食人鬼之間還有著諸多的聯合絕招沒有釋放出來，其強度和威力都不是其他的食人鬼組合能夠比擬的。關係最好，就說明內心之中都對彼此放下了諸多的防範，跨越過了食人鬼心中最為難以跨越的一道坎。之後就是全新的整個一片天地，相互合作的話，想要變強的道路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它們根本不會為自己的後路擔心，就算現在沒有辦法吃到知秋的血肉，之後也有更多更多的其他辦法尋求變強，沒有必要吊在一棵歪脖子樹上面。這份迫切感，是它們和妖嬈女之間最為根本的區別，但是現在這份優勢已經化為烏有，妖嬈女看在眼裡，樂在心裡，臉上並沒有多少的表示。
極致的哀傷總是有一種讓人莫名害怕的氛圍，沒有誰想去觸碰一位正在處在極致哀傷之中的食人鬼。它本身還有著許多的精神力儲備量，來一發大的攻擊也不是不可以。平時的確不需要防備這種攻擊，但是天知道對手會不會因為如此而將性命給拋在腦後不管也要來一發狠的。食人鬼都是惜命的物種，然而當它們將性命都不管不顧地進行攻擊的時候，威力也是相當可怕的。現在的食人鬼就像是一個亟待噴發的大型火山，妖嬈女還能夠留在原地駐足回望，已經算得上是相當具有契約精神了。沒有拔腿逃跑都算是好的了，它還想繼續變強，可不會將自己徹底交代在這裡。
莫名，卻又沉重至極的悲情。心臟中央彷彿被掏走了一個大洞似的，覺得空空落落地沒有依靠。時至如今，才知道幼小女對於它來說究竟有多麼的重要……但是就跟許多的悲情故事所描訴的那樣，等到察覺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的狀態了。世界上有許多來不及的事情，除了出現在作家們描繪的唯美故事裡面，現實中發生的也不可以一概忽略。雖然讓食人鬼來演繹畫風有點兒不太對勁，不過事實就是這麼回事。
妖嬈女停手了，暫時沒有繼續追加攻擊。生怕對方陡然爆發之後和自己同歸於盡，悠閑男沒有功夫意識旁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事態都在妖嬈女的掌控之下。頗有餘韻的妖嬈女卻能夠在戰鬥途中將視線瞟向一邊，掌握另一邊的戰鬥情況。
即使是如此，也有一些沒能夠看得清楚的東西。知秋隔著足夠的近，所以受到的影響才更小。並不是沒有道理，他是靠著楚纖最近的生命體，其他原本環繞在她身邊的士兵們，因為女孩的異常狀態而走開到遠遠的距離之外了，所以完全陷入了能力的效果之內。
空間靜止的原理說來其實簡單的很，無非是運用精神力將一方土地給完全籠罩之後，用最為純粹的武力來遏制空間規則的。以大環境而言，時間照常流逝，但是以被籠罩住的空間而言，時間確實是靜止了的。這可不是之前幼小女所施展，半吊子的「時間靜止」，它的能力僅僅給人以一種幻覺，覺得時間停止了流逝而已。然而楚纖釋放的如此屏障，罩住了空間內的生物，每一寸頭髮每一顆細胞都停止了運動，它們的時間當然是靜止的。精神力是不會區分敵方我方的，更何況數量太多，只能夠做一個大範圍的控制而已。但是怪異狀態之下的女孩也展現出了超凡卓絕的精神控制能力，至少在以她為中心點，控制的精神力顯得稀疏不少。
所以知秋還能在靜止狀態之下保留有思考的意識，然後離著尚遠的打鬥食人鬼組合，則是完全陷入了能力之中，感覺不到半分的時間流逝。妖嬈女才會驚恐莫名……在它看來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同僚便從健康變成死亡，眨眼滅亡，不可謂不震撼莫名。
距離目標最近的人當然是知秋，甚至連幼小女被摧毀的地方都在身後數十米開外的地方。隔著尚遠，但是少年卻能夠感覺到一股相當微妙的拉扯力，雖然微小，卻沒有辦法進行違抗。感覺就像是一位力大無窮的傢伙拉扯著自己的衣角，一點一點地向後拉扯，彷彿渾身都纏繞滿了鎖鏈一樣……即使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慢慢地被力量引導著向後邊拉扯過去。
是那個將食人鬼給絞碎的黑洞，還沒有消失。它特別小，但是世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逃脫得過拉扯之力，在出現到現在，都不知道已經吞噬了多少程度的物事，在沒有消失之前，恐怕也會一如既往地吞噬下去吧。那個恐怖的玩意兒是靠著楚纖激發出來的，知秋咬緊牙關徒勞而無力地抵抗著黑洞力量的拉扯，即使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折返……卻也不能夠徹底放棄抵抗的意識。
那不是自己的女孩，那又能是誰呢？楚纖不會露出那副冷酷無情的表情，她總是在望著自己的眼神中醞釀著千金不換的溫情，彷彿一汪春水，在何時何地都有治癒人心的力量。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珍惜，生物共同的習性，食人鬼也是如此。知秋並沒有完全失去女孩，她還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以從來都沒有見識過的，完全陌生的狀態。
雖然沒有到失去的地步，卻也差不多了。悠閑男的先一步遭遇恰好證明了如此事態，究竟在失去最重要的物事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知秋偷眼瞟過去看過，能夠體會到食人鬼所散發出來的，強烈至極的陰鬱情緒，宛如陰雲一樣濃密地籠罩在心頭。那種感覺就像是居高臨下地俯視深淵，就算自己並沒有完整經歷，也能夠感受到其中滿滿洋溢的負面情緒。宛如看著駭人的悲劇……之後將其聯想到自己的身上，也會忍不住地打寒顫。
楚纖還在眼前，還沒有到達別的地方去，所以要將她從身體之中拉回來，知秋不想經歷那麼悲壯的生離死別，絕對不要！比起當前的任何目標都要來的更加強烈，少年現在已經把所有的目的都給拋在腦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此！在少年的眼中看來，楚纖的安危到底比起整個世界的存亡還要重要。
又怎麼能夠讓你輕易地奪走我的東西？！少年發起狠來，全身的力量重新鼓動起來。女孩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狀態，即使在擊殺了食人鬼之後，也沒有下一步的行動了。眼神冷漠無比，給人的感覺就是自己正在直視著一塊冷冰冰的石頭，不帶任何的感情。雖然不是知秋所熟悉的女孩，但是他確信自己的女孩就藏在那副身體之中。
只是當下她即使什麼都沒有做，駭人的氣魄也不會減少一分半點，知秋不會忘記她以多麼利落的手段將幼小女給攪得支離破碎了，聲音十分微細，然而當時知秋也聽得分明……是有什麼東西被攪爛的嘎吱聲響，猶如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之中，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忘切。難受，恐懼，各種負面情感在腦海中怎麼也消散不去。
本能在很清楚地告訴他，遠離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東西。那個能力實在是太危險了，輕描淡寫地，抬手揮手之間將一位貴族級別的食人鬼給輕易抹殺，其實力已經到達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度了。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在女孩的身上展現這股力量，他不知道，事實卻不會說謊。此時展現出來的威力絕無虛假，其巨大的差別就像是成人和昆蟲之間的巨大差別，是一觸即死的狀態。
騙誰也沒有辦法騙得了自己。是的，即使是面對最愛的女孩，面對於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該膽怯也會膽怯。人之本能如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的話，知秋能夠硬生生地靠著滿腔的思念將負面的情緒給狠狠地壓下去，但是那又如何？事實並不是怎麼想的，就會有所改變，實力的巨大差距光靠著想象彌補不了。既然楚纖能夠如此輕易地擊殺食人鬼，和其實力差不多的自己，真的要被針對的話，恐怕也花費不了對方的多少力氣吧。
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未知……難怪將之奉若聖女的士兵們看見楚纖的新形象之後都像是遇見怪物一樣避之不及，想來也是由於單純的害怕吧。知秋倔強著，不用「怪物」這種帶著極強貶義意味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心愛的女孩，但是她現在的殺傷力已經到了誇張的地步，真的用如此詞語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只是單純的……畏懼與否的問題而已。不需要害怕的！如果自己的女孩在那裡哭泣著祈求幫助，自己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的話，豈不是太過窩囊了么？！究竟要懷抱著多麼巨大的恐懼，少年才會做出如此的決定？
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做出相似的決定並不難。成長到如今，人類的文化創造出那麼多有趣而璀璨的東西，人之一生若是僅僅盯著生命不放的話未免太過悲劇了。生命縱然是重要的東西，生命中卻有許多哪怕捨棄了生命也要緊緊攥在手裡的物事。
親情如此，愛情依舊。
何況在這個年紀，當真是為了愛情而「沖昏頭腦，不管不顧」的年紀。
幼小女當初運用了全身的力量，將整片空間的重量背負在身上輕輕撼動了它。如此之巨力，也不過是在原地掙扎了小半段的距離而已，到之後黑洞的形成，也是迅速消亡，絲毫不會拖泥帶水。
在絕對靜止的空間中行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憑藉著超強的毅力……少年居然慢慢地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