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驚魂
且說那擄走羅大海小妾的山賊,並非尋常山賊,野夫山的山賊在朝在野都是有名的,山賊做到這個地步也稱得上業界翹楚了,朝廷也派人剿過幾次雖不至於無功而返卻也都不太樂觀,剿剿停停始終不能斬草除根,還愈發壯大了。
桃子行走江湖過一段時間,這些年又在別離居跑堂,江湖上的傳聞也知道一些,比如這野夫山的頭領,據傳是個十分兇惡的煞星,楚雄,曾砍掉了鎮北候的一條胳膊。也是因為這,朝中更加無人敢接剿匪的差事,即便接到也是糊弄了事,誰也不想去這煞星的刀下試試自己的脖子夠不夠堅強。
日落時分,桃子他們一隊人馬在距離野夫山十裡外的一座小村子落腳,這村子極小,整個村子也不過十幾戶人家,更別說什麼客棧,村裡人倒是很好客,羅大海的管家和村長交涉許久,才各家各戶勻出一兩間屋子,商隊的人多,腳夫們索性就在外頭露宿了。
桃子仗著容易的面子竟也分到一間屋子,據這戶人家主人說,他們就是普通的庄稼人,雖是如此卻並不忙碌,那老漢十分沉悶,一句話也沒有隻是蹲在柴火堆前劈柴,劈好了又磨刀,有時打量桃子一眼,令她有些不自在。
那老婦倒是很和氣,時不時說兩句話,老婦說:「反正也是收成不好,忙與不忙無關緊要。」桃子覺得這話有道理也沒道理,比如她往常偷東西的時候,不能因為反正不一定偷到就不偷,不偷吃什麼。
桃子又問:「地里種什麼?」那老婦便不答了。
其間容易只是抱著膀子曬斜輝,等太陽徹底下山了,飯菜也做好了,他便抱著膀子回屋去等開飯。桃子學不來他那番甩手掌柜的做派,覺得吃人家喝人家的便是給人打打下手也是應當的。
吃晚飯時老婦問他們打算去哪,桃子剛要說話,容易便說:「去關外。」
「做生意的?」
容易點點頭。
那老漢終於臉上露出點笑意說:「幾位一看就是做大買賣的。」
容易便笑而不語,桃子看著他們說話,莫名地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其實自桃子聽說他們是要去野夫山搶人,便有些惴惴不安,一來怕容易他們圖省事,把自己交出去換人,二來又怕打不過人家,自己於混戰中枉送了性命。
野夫山的山賊她是聽過的,她自己就不必說了,倘若有打架的本事也就不必非得偷盜不可。
她又打量羅大海手下的商隊,裡面有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大概也堪稱高手,然這樣的高手對上楚雄只怕也就只能淪為魚肉罷了。
岳釗的武藝如何,桃子沒有見過,只是覺得他膀大腰圓,又是什麼暗衛的統領,大概不會差,卻又擔心他年老力衰。
再看容易,細干長條的模樣似乎不濟,但他那般神出鬼沒的本事桃子是見過的,她以為這並不是人人都可學得來的,又間或小刁這樣仰慕他,或許很厲害也不一定。
一番對照過後,桃子已打定了主意,她就跟著喪門星,死死跟著。
桃子心不在焉地吃飯,突然聽見容易說:「我們人多,多有叨擾,按說她一個丫頭不配佔一間房,和我擠一擠吧。」
桃子便愣了。
那老漢和老婦也愣了,老婦說:「不方便吧?」
桃子也想說不方便,卻看到容易對她打眼色,又說:「無妨,一向如此。」
那老兩口便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
桃子又緊張起來,她想不通容易為什麼這麼說,按說他若對她有興趣,早在船上就該動手,可是當時分明是她求著他把自己留下的,難不成他此刻忽然來了興緻。
桃子想她雖然不是什麼尊貴的人,也是正經姑娘,倘若今夜在這荒村野店給人糟蹋了,將來如何找個好婆家,可她又不敢違背,生怕容易因此把她送到山上去給人當壓寨夫人。
入夜後,桃子在院子里徘徊,看著容易屋子裡微弱的油燈無比糾結。
要不然還是不去了吧,反正人家屋子都給她騰出來了,卻看到容易站在門口沖她招手,桃子嘆口氣,頗有些羊入虎口的感覺。
桃子進了屋只是靠著門坐著,依舊不敢動,容易借著油燈看書,看了一會兒起身說:「睡吧。」嚇得桃子一個激靈。
桃子心想,自己的清白就此算是沒有了,不過這有什麼呢,原先白姑子就說過「清白」這般罕物只有不愁吃喝的人方配有,如她這般錢財尚且是身外之物更何況清白。
桃子邁著沉重的步伐跟著容易,每一步都彷彿重如千斤,她這一腳一腳正是要把自己的清白踩的粉碎,踏入泥土裡去。
她悲切得看著容易,或許他會良心發現放她一馬,只能說她還是太小,不知道這般神色放在大多數男人眼裡或許只是更加楚楚動人罷了。
容易一時間也覺得她這幅模樣有些可憐,便多看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見她實在沒有動靜才說:「你有話說?」又說,「有話也明天說吧。」便和衣睡了。
桃子見他如此,方想明白,難不成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又或者果然被她打動了?頓時覺得雲開霧散,歡天喜地的去桌子上睡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叫她來擠一擠呢?桃子沒來得及多想,便覺得眼皮很沉,直到一覺睡醒天光大亮,也沒參悟出緣由。
晨起洗臉,竟見到院子里的棗樹上嵌著半個茶盅,這可是奇了。
忽聽到容易說:「昨夜有兩條夜貓闖進來,隨手扔了個茶盅便嵌在這裡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老漢的臉色十分難看。桃子想,大概是因為打碎了他家的東西。
不過她又有些好奇,說:「我怎麼什麼也沒聽見。」
容易便說她:「你睡得死豬一般,自然聽不見。」
桃子不服,她一向睡得很淺,風吹草動都能聽見,可是為什麼貓叫和摔盅子的動靜她都沒聽見呢?她想不明白,但是容易已經在催了,洗把臉便跟著上路了。
桃子坐在車上總覺得迷迷糊糊腦子不大清楚,隱約聽到車外的人說話,突然一個激靈全醒了。
「昨天那老漢!」
只見容易拿書蓋著臉躺著,說道:「磨刀霍霍向豬羊。」
桃子沒讀過書,不懂他話里的意思,只見他掀起一個書角瞅了她一眼說:「你就是豬羊。」桃子這樣算是勉強聽明白,意思是她險些就被人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