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回首當年
桃子聽完了蘇妞妞的故事總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並覺得本著求真務實的態度也應該去向她二師兄問一問,順便探探他的口風,於是就有了接下來這段對話:
「二師兄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該找個對象了?」
「嗯,你什麼意思?」
「有沒有想過要找個什麼樣的呢?」
「嗯……這個么……」
「你覺得剛才那個蘇妞妞怎麼樣啊?」
「滾,你給我滾。」
面對以上談話,同在車上的岳釗和焦眾覺得有些尷尬,他們覺得這樣縱容一個疑犯和一個貌似疑犯同夥的傢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胆的嘮家常非常不成體統,可是又沒有哪條規定不允許這麼辦,同時他們又隱隱覺得他們接下來要探討的內容似乎很有趣味,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決定優待俘虜,就算讓他們說兩句話又能怎麼樣呢?
於是在他們的寬容與慈悲下,桃子有幸聽到了蘇妞妞所說的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話說有一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梁景瀟拿著他那玉竹宣紙壓金線扇子,一步一搖地在蘇州老街溜達,雖然是溜達卻不是漫無目的地閒遊,他在聽牆角。
他並不為此感到羞恥,因為即便他不是刻意要聽也是能聽得到的。
新月樓雅間里,羅大海一幫人邊吃邊鬧,喝酒行令。雖然是雅間,雅間里的人卻並不多風雅,雖然並不多風雅卻硬要附庸風雅,如此梁景瀟就聽到了一連串半俗不雅的酒令:
「春宵苦短日高起。」
「起來獨自繞階行。」
這還勉強得過,梁景瀟想。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這似乎就有些牽強了。
「在天願作比翼鳥。」
「鳥會飛來豬會跑!」真不愧是羅大海,這接的算什麼東西。如此眾人非要讓他喝酒。
「咳!你們這群孫子非要孝敬你羅爺爺,你爺爺幹了就是。」又說,「讓我說,別玩這些酸不溜秋的,擲色子划拳隨便哪一樣,你爺爺管讓你們輸光了褲子跪地磕頭!」
「說起這,我有個可靠的朋友告訴我一個消息,今兒翠香樓有雛鳥會,羅爺爺這般財大氣粗,可否帶我們去開開眼?」
「你倒是行家,說到脫褲子就想起雛鳥,果然是蘇杭第一風流鬼。」羅大海說,「虧得你有心,又難為你孝敬,爺爺便帶你去耍個痛快,只要不怕你們家那隻母老虎,莫說是開眼,開葷也使得。」
梁景瀟聽到這,索性也不在那太陽底下傻站著聽他們磕牙,待日頭偏西直接去翠香樓守株待兔。
梁景瀟去的早,不多時就看到羅大海一行人吆五喝六的來了。又過了一會兒,上來個穿的很喜慶的婆子,雛鳥會算是開始了。
先上來幾個丫頭咿咿呀呀唱了一段,還都奶聲奶氣的也聽不出什麼滋味,緊接著上來個翠衣綠裳的丫頭年紀似乎比剛才幾個稍大些,這就是拍賣的第一個雛鳥了。
那丫頭鞠個躬,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來,唱的比前幾個略好些,只是手裡握個帕子身子一扭一扭,一動一身骨頭,梁景瀟看了一會兒賞鑒不出這脆骨似的丫頭有什麼滋味,竟也值得羅大海他們搏命似的吆喝。
唱完了有人搖鈴,不一會兒那丫頭叫人帶走了,接著又來一個紅衣紅裙的丫頭,梳著兩邊垂掛的髮髻,簡簡單單別一枝嫩粉的鬢花,圓鼓鼓的臉兒,圓滾滾的身子,嘴像是嘟著,一個瓷娃娃似的丫頭。
這丫頭抱著一支小琵琶上台,往那裡一坐,撥弄兩下就彈起來,雖然彈的很一般,架勢倒是很認真。那小丫頭彈到一半聽見有人叫好,抬起頭一笑露出兩顆小兔子門牙,彈到最後大約覺得很得意還來了個反彈琵琶的謝幕,不倫不類,傻裡傻氣,只是模樣還算可愛罷了。
此番大約很合羅大海的胃口,豁了老命的搖鈴鐺。梁景瀟看他那副德行又聯想到他那幾房姨太太,不禁為他那把老骨頭擔憂。
事實證明梁景瀟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那小丫頭被羅大海提著進了房裡,不多時就聽見裡頭有動靜傳出來,不是他愛聽牆根實在是動靜太大了,在場的都聽得一個愣一個愣。
甚至有幾個善心的咂嘴嘖舌地嘆道:「這位老闆也太不曉得憐香惜玉,你們聽那丫頭哭成什麼樣子。」
「是的嘛,你們聽聽,裡頭還噼噼啪啪的,別是動手了吧?剛**的女娃娃哪受得了這個。」
可是梁景瀟覺得這動靜有些不同尋常,究竟怎麼不同尋常,他一時也想不通,這時聽到羅大海在裡頭喊救命,他頓覺不妙,抬腳要踢門卻被和羅大海一起的幾個紈絝攔下,他也懶得搭理他們,身子一扭就掙脫了,飛起一腳把門踹開。
瞬間,整個翠香樓里都安靜了,大家都在專心地看著眼前這一奇景。
只見那紅衣的丫頭在床上又蹦又跳,邊哭邊鬧,手裡不知哪裡來的一條馬鞭子揮得呼啦啦響,床底下蜷縮著一個肥胖的身軀,像一坨顫抖的泥巴,還在用微弱的聲音喊著「救命……」身上的衣裳全裂了,一條一條的透著肥肉,那白花花的肥肉上是一條一條的血口子。
可笑在此時,羅大海的腳夫隊們一個也沒在,來得都是些平日里附庸風雅的紈絝,面對這慘絕人寰的一幕他們只能不時發出幾個感嘆詞來表達內心的震驚。
還好有梁景瀟在,他輕而易舉地尋得一線機會,一把揪住鞭子梢,繼而又抓住那丫頭的手,攔腰將她一摔就按倒在了床上,那丫頭當時就嚇得愣了,淚汪汪地話也說不出來,梁景瀟這才得空讓羅大海逃走。
梁景瀟嘆口氣道:「這羅大海大概命里該有此一劫,閻王要他三更死,我已經幫他拖到了五更,也算是儘力了。」
桃子聽到這裡不禁讚歎:「很是精彩!」
焦眾卻說:「這麼說那羅大海是'成也梁景瀟,拜也梁景瀟'了。」
梁景瀟橫他一眼懶得和他廢話。
「可是她說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又是怎麼回事呢?」桃子問道。
「冤枉啊,那丫頭是個死腦筋,她偏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且不說這話本就不是這麼說的,即便真的是,我當時又不是救的她,又何須她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