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象環生(二)

  突然,容易的拇指一彈,打中了穆薩的虎口,穆薩手一松,鑰匙飛了出去,那把銅鑰匙飛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一端是穆薩的手,另一端是懸崖,就在鑰匙即將墜落懸崖的瞬間,一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它,隨即便跟著它一同墜落了。


  桃子不記得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鑰匙落在她手裡的那一刻,聽到一聲驚呼,那聲音像是從心底里衝出來的,讓她覺得自己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桃子再次睜開眼,頭頂是狹窄的天,她落在斷崖間的平地上,旁邊的崖壁上有一棵壓折了的樹,看樣子這棵樹就是她的恩人。她渾身散了架似的疼,一動也不敢動,她覺得自己的骨頭肯定碎了,就算沒有碎那也是快碎了,只要她一動立刻就會碎成渣渣,所以她不能動,就這樣,然後她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她渴的受不了了,這令她陷入了兩難的抉擇:動,則會碎成渣渣;不動,則會活活渴死。感謝她的機智,她很快就想通了,如果她動,即便是碎成渣也是一瞬間的痛苦,可是如果她不動,則要面臨更加長久的折磨,在這種思想的鼓動下,她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指。


  真的很疼,但是似乎並沒有碎成渣渣,接著她又動了動小臂,一點一點,她的身體漸漸復甦,終於,她坐起來了,可喜可賀,她竟然沒有碎成渣,更加可喜可賀,這樣她都能活著!桃子在想到這一點,幾乎要激動地哭出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樣子她飛黃騰達好日子就要來了。但是在這之前,她還要先喝點水,她突然發現身邊還有一個人,血糊糊的有點可怕,緊接著她發現這個血糊糊的人竟然是容易,她的腦袋「轟」一下,如同遭遇了一場泥石流,頃刻之間死而復生的喜悅蕩然無存。


  「師父父?師父父?」桃子戳戳他,沒有反應,「師父父……」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剛才還想著她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可是如果她的好日子是師父父的命換來的,那她寧可苦一輩子,「師父父!師父父!你醒醒啊!」


  「別吵。」


  「師父父!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別吵了。」


  「師父父!我好多話都沒和你說!師父父!我好多話想和你說!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你就,師父父!」


  「……」


  容易感到一隻手,涼冰冰的,小心翼翼地摸著自己的臉,過了一會兒,胸口有點沉,毛絨絨的腦袋蹭啊蹭啊:「師父父,桃子喜歡你,想永遠永遠都陪著你,我都沒跟你說過,師父父,要是有下輩子,我早幾年生,不給做你徒弟……」


  「小白眼狼。」


  桃子眨眨眼,愣了,又眨眨眼:「師……師父父,你剛才說話了嗎?不會吧。」桃子想了想,試探似的說,「師父父,你再說一聲?」


  「小白眼狼,做我徒弟委屈你了不成。」


  「師父父!師父父你真的說話啦!師父父!你沒死!我真高興!」桃子撲到容易胸口又是一陣痛哭,直到哭夠了才在她師父父衣襟上蹭蹭鼻涕爬起來,「師父父,你醒了就起來吧。」


  「孽徒,為師傷重,起不來。」


  桃子想了想說:「師父父,你別怕疼,忍忍就起來了,不會變成渣渣的。」


  「什麼變成渣,我的左腿骨折了,右手也脫臼了,還想著讓我碎成渣,孽徒,扶我起來。」


  「哦……」桃子把他扶起來,又嘟囔著,「師父父,你雖然這裡也斷了,那裡也折了,但是精神還挺好,話挺多的。」


  「孽徒,敢嫌棄我?」


  「哪……哪能,我是說,師父父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都不知道,剛才我以為你死了,我可難過啦。」桃子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容易捏著她的臉說:「臭毛病,有水嗎?」


  這一說桃子想起來自己也渴著,可是這附近哪裡有水,桃子轉了一圈難受的要命,最後就撿了幾顆石頭回來說:「師父父,石頭上有露水,要不你舔舔吧。」


  容易啞然。


  「我舔過了,止渴。」又反應過來說,「這幾塊我沒有舔。」


  「不用了,放著吧。」


  「可是你不渴嗎?」桃子執拗地問。


  「沒事,放著吧。」


  桃子見她師父父對自己找到的水源無比嫌棄,不禁有些掃興,突然想起來什麼:「師父父,你是什麼時候醒的?之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什麼?」


  「沒……沒事,那個,師父父啊。你怎麼傷那麼重,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這麼高地方摔下來,我竟然安然無恙!」桃子眉飛色舞地說,「你說我該不會是有真神護佑吧,你看那戲文上,凡是從懸崖上掉下來沒事的,要麼練成了驚世駭俗的神功,要麼發現了當世無雙的法寶,也不知道我這回大難不死能有什麼好處。」


  「你就省省吧,還真以為自己本事大。」


  「不然呢?」


  容易搖搖頭,無話可說。


  桃子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不做聲了,半晌說道:「師父父,我真沒想到,你對我那麼好,我跳下來,你也跳下來了,幸好我們都活著,要是死了可怎麼辦呢。」


  「你現在知道自己冒失,一把破鑰匙值得你豁出命去撿。」


  「我沒想那麼多,我就知道師父父要。」桃子嘟囔著,「可是如果我知道這麼做會拖累你受那麼重的傷,肯定不會這麼做,你幹嘛要跳下來呢。」


  「小白眼狼,我不在你就死定了。」又說道,「況且……我也沒想那麼多。」


  「師父父……」


  「總不能看著你送死。」他伸手摸摸桃子的頭髮,「畢竟你是為師最糟心的徒弟。」


  「糟心。」桃子有點難過,「師父父,能不能和你商量個事兒,咱們也是同生共死過的了,你能不能別嫌棄我?」


  容易淡淡地看她一眼:「嫌棄你怎麼了,」他的右手脫臼了,只能用左手捏著她的下巴教訓道,「像你這麼糟心,還沒被我趕出去的,再沒第二個了。」


  桃子笑了,眼睛彎彎的,亮閃閃:「真的嗎?那……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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