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災(一)

  桃子眼睛彎彎,笑了:「你真聰明。」


  「郡主,你可是郡主啊,這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說完,桃子就鑽過去了,芳芷見桃子都鑽過去,自己只好跟上。


  桃子他們從狗洞鑽出去,直到出了南大街才又悄悄混到祈福的隊伍里去,剛過南大街牌坊,突然聽到人群里有人說:「你們瞧那小太監生的好秀氣。」


  「像是個女娃。」


  「我看就是女娃。」


  桃子心慌起來,她看看芳芷也是臉色鐵青,可她又想這麼多人應該不會被人發現,突然不知哪裡飛來一顆石子「啪」打在桃子頭上,帽子便飛了出去,桃子的頭髮嘩地落下來,人群里頃刻爆發出一陣歡呼。隨即又有人說:「我認識她,她就是影殺府的郡主!」


  「在哪,我瞧瞧!」


  「還當是何等狐媚子,不過如此。」


  突然又不知道哪裡傳來一聲:「寡廉鮮恥的女人,打死她!」緊接著一顆雞蛋準確的落在桃子頭上,追隨而來的還有西紅柿,茄子,大白菜,桃子很快就見證了當季所有的水果、蔬菜。不過這絢麗的場面沒有持續太久,金吾衛們紛紛圍過來阻擋暴民。桃子在人海里看到太后鐵青著臉看著自己,不一會兒便緩緩地倒下了,引得宮女太監們一陣驚呼,隨行的太醫也忙成一團。


  人群里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注視著一切。


  「老東西,你徒弟快被人打死了,你還要見死不救嗎?」蘇妞妞質問道。


  突然滿天亂飛的水果蔬菜石頭土塊里夾雜著幾根銀針,容易凜然出手,悄無聲息地拋出幾顆石子,一連擊中了人群里幾個帶頭起鬨扔爛白菜的人,轉眼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人群里。當那幾個挨打的人向方才容易站過的地方看去時,只剩下蘇妞妞站在那裡,那神態分明就是:「姑奶奶打你,你又能怎樣?」那幾人原本就心虛,又看到蘇妞妞那般架勢,大氣也不敢出,灰溜溜地遁走了。


  容易攥著手裡的紙條,臉色十分難看,那紙條上寫著「明日巳時初刻,南大門牌坊見」落款是一片小桃葉,桃子的字丑又懶得寫字,一向是這樣落款,彼時他拿到紙條也沒多想,而今仔細看來,那字體的確和桃子的字有些相像卻又刻板了一些,不像是桃子日常行筆的模樣。又加上剛才的事,分明是被人算計了,可笑他竟被如此蹩腳的手段蒙蔽了雙眼,只是幸好他悟得及時,若真如蘇妞妞所說,頭腦一熱就跳出去,還不知後面究竟有什麼在等著他們。


  佳陽狠狠地瞪了莫如蔓一眼,莫如蔓有些不自在,她本以為以桃子的性命要挾容易,他必然會跳出來,到時候推波助瀾,再加上事先安排好在驛站的人,便可坐實了他們私奔的罪狀,皇家郡主和她師父的私奔醜事,當著數千黎民百姓的面被揭露出來,即便是再想翻案也是不可能的了。那時候,即便太后出面想要保護他們,陛下也要給天下一個說法。黎民無知,他們所信奉的一孔之見的正義,足以讓人喪命。這便是莫如蔓計劃的莫須有之計,而現在卻只實現了一半。


  她大著膽子與佳陽對視:有臣妾在,必然不負郡主所託。


  事出突然,太后又重病,一行人只得暫且在靈福寺落腳。桃子被兩個大力氣嬤嬤推推搡搡押到陛下面前,陛下卻只是嫌惡地看一眼:「帶她來幹什麼,再惹太后氣一場不成!」


  嬤嬤說:「皇後娘娘的說,郡主是影殺府的人不敢處置。」


  「影殺府的人有多了不起!她是皇后!她若不敢處置就連同她的位置一起讓敢處置的人去做!」又對嬤嬤說,「讓嘉熙貴妃處置,就說是朕說的。」


  桃子遂又被推推搡搡地押回去,皇后聽了嬤嬤的傳話先是紅了眼後有紅了臉,倒是一旁的嘉熙貴妃如坐春風,說:「陛下也就說說,皇后之位豈是隨便給人的,不過是讓臣妾協助皇后罷了。」


  皇后說:「如此便多謝嘉熙貴妃了,哀家聽說隨行的侍衛抓捕了幾個肆意起鬨的亂民,可他們竟然說自己是受人指使。」


  嘉熙貴妃故作驚訝:「是誰這麼大膽子,是何居心?」


  「哀家也在想,此人有意攪亂祈福之事,其心可誅。不過哀家無能,全指望貴妃了。」


  桃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這些人做什麼戲,打什麼啞謎,說讓嘉熙貴妃裁決,她卻揮揮手說:「把這不知羞恥的丫頭關進天牢。」


  「不是慎刑司嗎?」桃子問。


  「多嘴,慎刑司是關宮人罪妃的地方,你算什麼?」說罷搖搖曳曳走了。


  桃子一直莽莽撞撞,渾渾噩噩,直到聽到獄卒說:「那個宮女,叫什麼芷的,已經打死了,估計這個也活不成。」桃子遂知道,芳芷大約是死了,被自己拖累死的,而自己或許也活不成了。可是為什麼呢,她就這樣做個糊塗鬼。


  白森森的月光照進狹窄的格子窗,她漸漸明朗了,她果然是個糊塗鬼。原來她從一開始就讓人算計了,卻一無所知,只當是自己時乖命蹇,確切說她也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只是千頭萬緒一直沒有理出因果罷了。


  掐指算來,她的晦氣皆是從徹查內闈開始,可是不久穢心漆盒的事便查明了,可是流言卻並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這分明是有人煞費苦心,刻意經營的結果。從前的規矩,一向是長安王統兵,並總理禁軍十二衛,可是從今上開始,禁軍十二衛成了影殺府統轄,如此想來,她與佳陽郡主的仇恨只怕並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簡單,佳陽郡主的背後是長安王,而佳陽對她這樣步步緊逼,也不只是她多管閑事得罪了她,而且影殺府的勢力觸犯了長安王。怪不得芳芷總說前朝後宮密不可分,只怪她懂得太晚。可是長安王的勢力,十二衛的劃分都是皇上的旨意,可從皇上今日的表現來看,皇上似乎並不介意長安王的所為,那麼皇上的態度是默許縱容還是真的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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