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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心意

  這電話一打沒多久,果然來了一人,不是哪裡都插一腳的林四是誰?


  韻清想:孫太太在,想來柏言不會怪他什麼。麻將支起,進入酣戰,孫太太給林四使眼色,林四當然會意,她又看看韻清,韻清忙著碼牌,沒瞧見,她便在桌子底下踢她一腳,韻清抬頭,接了眼色,曉得他們捉弄吳太太,自己也煩著她,立馬應了。一下午的麻將打到天黑,那吳太太急性子,輸得紅了眼,不番本不肯歇,加上林四在旁煽風點火。那吳太太從沒見過林四這樣俊俏的男人,總是偷偷打量他,那林四又極會奉承女人,直把那吳太太牽著走。


  吳太太來了南京就沒順過心,今日難得放鬆,邊上又有個比阿奇還強百倍的公子哥作陪,哪裡肯歇。


  柏言回來,瞧他們模樣,一肚子氣,只不好撒。電話響了,他去接起來,原來是孫培遠打來的,找他太太呢,這下不散也得散了。孫太太不肯逗留,直接回去了。林四卻厚著臉皮留了下來,說是自己光棍一個,就在這兒混飯了。


  柏言想發作,家裡又有客人,只好不情不願在應了。幾人正吃著飯,外頭又闖進個人來,是那胡一菁小姐。只見她風風火火,進門就是一把耳朵拎了林四:「林少清,你昨天同我說今天下午陪我去游湖的,沒想到晾了我一下午,自己卻跑這兒來蹭飯來了。」


  林四被拎得哇哇慘叫:「你昨日自己說要去游湖,我可沒答應你?你輕點,疼!」


  胡一菁蠻不講理,她一向讓人奉承慣了,誰敢放她鴿子:「我既叫了你,你豈有不去的道理,今天,你非得給我陪罪去。」


  「哎喲喲,我賠你個耳朵行不,許媽,拎把菜刀來。」林四是要壯士斷腕了。


  胡小姐依舊不鬆手:「我要你耳朵作什麼,這就跟我走。」


  韻清想要去勸,卻被柏言拉住了。眼睜睜看著胡小姐把林四拎走了。


  吳太太看得眼珠子也要掉出來了:「這還有這樣潑的媳婦呢?我跟她比,不是小巫見大巫了?」她想潑也得有人讓她潑不是。


  韻清笑聲來:「他倆還沒結婚呢?」說著又轉向柏言:「哎,我說,他倆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要我說,這兩真是絕配,一對活寶。」


  柏言看她說得輕鬆,心下開心,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韻清心裡應該是沒有阿四的。只是他卻不回話,他可是一向不管閑事的徐柏言。


  吳太太嘖嘖稱奇:「沒結婚就這樣,那結了婚還了得啊,不過啊,徐少爺徐太太,你們倆是我見過的最和睦最般配的夫妻了。」


  韻清一口飯著點噴出來,心想:我們裝得還挺像。柏言也是,暗自偷笑。


  晚上兩人獨處,韻清自然要邀功,她現在跟柏言熟了,經常耍些小無賴:「你看,連同住屋檐下的吳太太都說我們倆像夫妻,你說我是不是表現得不錯啊?」


  「嗯,還不錯。」柏言心情也不錯。


  她再進一步:「那,我表現好,你要不要獎勵我?」


  「你要什麼獎勵?」柏言饒有興趣。


  「早日還我自由吧?」她笑盈盈地望著他,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提了這關的要求。


  柏言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又提這事?」


  「都快一年了?」她扁嘴。


  「我們說好過兩年的。」


  「那只是打個比方,誰說非要兩年的啊?」


  「對啊,也可以是四五年。」


  「我可不想像吳太太一樣,等成個怨婦。」


  「現在的日子過得不舒心嗎?你還要怎麼樣?」


  「我整個人都是空的,落不到地上,感覺自己飄啊飄,找不到根。」


  「我攥著你呢,你想飄哪兒去?」


  「我不和你說了。」


  好好的氣氛變得不愉快起來,兩人無話。


  半夜,他叫她:「韻清?」


  「嗯。」


  「我們這樣不也挺好嗎?你就當這兒是你的家不行嗎?」


  「這兒不是我家。」


  「你要怎麼樣才肯留下來?」


  「我留下來做什麼?繼續做你的傀儡夫人嗎?」


  「你一走,家裡人又要勸我娶別人。」


  「那你只管娶唄。」


  「我不想,我總覺得我會死在戰場上,我不想耽誤人家,到時候,留下孤兒瓜母的,有多可憐。」


  「那若是不打仗了呢?若不再過幾十年再打呢?你不耽誤了你自己?」


  「我也想有個溫柔的妻子,生兩個可愛的孩子,我下班回來,他們跑出來接我,他們的母親在後頭笑著看我。」


  「那你就娶一個唄。」


  「現在局勢緊張,大小的戰爭無數,我不能長留她們身邊,她們會不會怨我?」


  「呵,你這人真好笑,若人人都像你一樣,為了打仗男不婚女不嫁,那敵人不用打了,只肖等上幾十年,我們自己就亡了。」


  「我跟你正緊說話呢。」


  「我這話也是正緊的,為了打仗,不吃飯,不睡覺,不過日子了?要我說,越是亂世,越要好好過日子,因為好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少。」


  「沒想到,你這樣樂觀。」


  「是啊,不然呢,我這一年來遇著的這些事,若不想開點,早死多少回了。」


  柏言笑笑,多少年,他頭一次,說出自己心裡話,但他堅持了這些年的真理,居然這三言兩語給瓦解了。他不禁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到底自己這樣對不對。


  按他的理論,他早該還她自由,可自己鬼使神差地一直留著她,還動了許多歪念,他想留她到他理想實現的那天,但那天何時才會到來。


  「柏言?」


  「嗯?」


  「其實,你是個好人,好人就該有好報,就該有個好的家庭。我,我祝福你早日找到她。」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


  「啊?是誰呀?我認識嗎?」


  「我還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


  「那你就去問啊?」


  「那萬一她不喜歡我,離開我怎麼辦?」


  「我認識她嗎,我去幫你說?」


  「不用,我想讓她自己明白。」


  這次談話后,陸韻清又沉默起來,原來徐柏言有心上人了,自己有時居然還偷偷地幻想,是該夢醒的時候了,可是怎麼心裡就是不舒服呢,怎麼就是無端的會傷心呢。


  吳太太一如既往的瞎折騰,她連生她氣閑心都沒有了,也不愛打扮了,打扮給誰看呢。反正就是百無聊賴,不如看些閑書,看些小報,讀讀新聞來得有趣。


  柏言這幾日也有些傷神,他起來時,故意弄得聲音很響,也不見她醒轉,更別說像往日一樣的接送了。他不知道又在哪裡惹了她,女人真是麻煩,陰晴不定。


  天漸漸熱了,許伯幫著裝了蚊賬,柏言睡的沙發卻沒這樣好的待遇,若是裝了帳子,那每日收作真是麻煩,只好苦了他了。


  那日下著雨,蚊子一下子多了起來,柏言被吵得沒法睡,韻清在帳里看他,心下生了許多可憐,他住不了書房,這一夏天,怕是要叫蚊子咬花了臉。惻隱之心一起,她拉了蚊賬叫他:「你到裡面來躲躲吧。」


  他雖猶豫,卻還是躲了進來,昏暗中,他隱約見她穿著米色真絲弔帶睡裙,他那話兒一下子異動起來,他害羞,卻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還好天黑,勉強睡下。腳不小心觸著她的,她一縮。


  「對不起。」


  「柏言,你能告訴我,那個女人誰嗎?」


  柏言呆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說話。他伸手去摸她的肩,把她番過身來,她眼裡含著淚,像珍珠。他再控制不住自己,撲了上去,熱吻落到她身上的每一處,她並不反抗,任他在她身上馳騁,就像她任由淚水無盡地流。夏日的燥熱讓兩人身上到處是汗,那汗又將他兩個粘在一處,再也難分彼此。


  一夜折騰,她沉沉睡去,他卻穿好的衣裳,要去上班,他不捨得離開,坐在床邊欣賞她熟睡的模樣。他又不得不離開,好吧,晚上回來再跟她訴衷腸。


  其實她醒著,她不想看他,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明明他有心上人,自己卻還委身於他,真是犯賤。她流了一臉的淚水,打濕了枕頭。床上那抹殷紅,那樣的刺眼,她有無盡的傷心,卻沒有一絲的後悔。


  彩平來了信,寫著她和同去的許師兄惺惺相惜,那裡條件堅苦,越發催生他們的信念,兩人已經在當地師生的見證下,結為了夫妻,而且彩平已經懷了孩子。


  她由衷地替彩平高興,那樣從堅苦中結合的伉儷,是多麼的羅曼蒂克,她也曾想要一份這樣的愛情,驚天動地,海誓山盟。


  她看著彩平的來信,看得又哭了一場,那吳太太看在眼裡,很是不解。在她看來,這不是生地福中不知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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