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出入
許媽漸漸好了,她非要起來做事,韻清勸了幾回都不聽,只好由她去,讓許伯多看著她些,不讓她過多勞累。柏言沒有電話,阿奇那話讓她生了疑心,天天地罵徐柏言個沒良心的。倒是有些日子不見江軒智了,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沒這麼個人串門倒也寂寞得很。
只是沒盼著江軒智,倒盼回了徐柏言,這倒是意外之喜。但韻清著實喜不起來,柏言那腿瘸得厲害,走路拖沓得很,他身旁那女護士要上前瞻攙扶,被柏言拒絕了。他見著她,滿臉堆笑,她卻笑不出來:「你這腿,怎麼這樣嚴重?」
他說得輕巧:「沒事,多養養就好了。」只是看他行動起來,著實不便。
她趕緊過來攙他,卻被那護士嫌棄道:「你這樣不對,還是我來吧。」
她只好撒手,像個外人一樣在一旁觀望,心裡很不是滋味。她本指望著徐柏言能為她說句話,不想他一句話也不肯說。
到底是他傷著痛著,她也不能不管的,如今不讓李氏那裡送飯了,這廚房裡的事便由許媽管著,今天一下子多了幾口人,她便去廚房幫忙,之女護士的事也是眼不見為凈的好。
那護士不知怎麼的,還當是在軍隊里那樣貼身照顧著,到吃飯時間,便一屁股在柏言的右手邊坐下了。那一向是韻清的位置,端湯上來的許媽瞧見,愣了愣,終究沒說什麼。韻清還在廚房裡給徐柏言燉著補品。許媽進來,不敢和她說起,只勸她快些桌上去吃飯。
韻清看著那護士緊挨著柏言坐下,心中更不是滋味,奈何柏言並不聲響,她只好隨便尋個位置坐下。那護士不光如此,還不停地給徐柏言夾菜盛湯,那場面比起夫妻來更恩愛些。她哪裡受得了,食不下咽的,只吃兩口便不吃了。
柏言到房裡休息,那護士便坐在他床邊守著,遞水喂葯的。韻清到得房裡,看她照顧得分外殷勤體貼,原本三分的火氣便漲到了七分。那護士還不識相,便是柏言閉目休息了,她仍守著。
越俎代庖,不過如此,韻清下起了逐客令:「這位護士,你也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那護士頗不恭敬:「不行,徐參謀一向是我看護的,我一分鐘也不能離開他的。」
那平常她也中一刻不離身嗎?韻清不由得反感,她到底是女主人,不能跟來客一般計較,依舊客氣:「這是他自己家裡呢,客房給你收拾出來了,有什麼事我會叫你。」
那護士卻是強詞奪理:「不行,我不放心。」
不放心,這是什麼話,她是徐柏言妻子,難道會害了他,他的傷有痛,最擔心的還不是她這個做妻子的?她不放心,這不是說自己不盡責嗎:「那你要怎麼放心?要不我這半邊的床讓給你?」
那護士強調:「我不是這意思?」卻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
既然這位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她也就不客氣了:「那是什麼意思,總不能晚上我倆個睡下了,你在一旁看著吧?」
只是這護士卻提了個更可笑的想法出來,說的倒是義正言辭的:「這位太太,徐參謀的傷情總是反覆,我希望你能本著為他健康著想,暫時搬去別的房間將就一下。」
這話卻叫韻清受不了,再怎麼好脾氣也被惹火了:「喲,這位護士還管起我家的家務事來了,誰給你的權力,我告訴你,這裡是我家,這房間,這床全是我的,要睡客房也輪不著我。」
那護士見她發狠,倒軟了下來,果真人都是欺軟怕硬的:「這位太太,你怎麼這樣不講理?」
韻清咄咄逼人:「以後請叫我徐太太,我先生不姓這位。」說罷她轉向看戲和徐柏言道:「徐柏言,你給我起來,這位護士不讓我們同房呢,只好委曲你住書房裡去了。」
這下徐柏言不好再不開口,這火終是燒到他頭上來了:「小葉,我家裡一向是我太太說了算的,這幾天放你假,我太太自會照顧我。」
「可是……」這位小葉護士還戀戀不捨的。
徐柏言騎虎難下,只好丟下自己面子,萬一他這位太太真將他送到書房裡頭,不知又要多久才回得來這主卧,這可不是他想的:「我太太很會照顧人,再說,我好不容易回來,可不想被太太攆到大街上去睡。」
那護士便是再不情願也不好說什麼,一臉委曲地跑了出去。
徐柏言暗自發笑,叫韻清看在眼裡,便問他:「你笑什麼呢?」
他再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笑你剛才那樣子,就像人家常說的那什麼……」
「你想說我是潑婦是不是?」她奪口而出,這徐柏言許久不出聲,原是為看她笑話來著。
他矢口否認:「可不是我說的。」
韻清惱他:「你就是那意思?」
他伸手過來牽著她,將她攬到懷裡,和她臉貼著臉,無限親昵:「我頂喜歡你那潑樣,曉得你在乎我才發怒呢!」
她故意裝作要掙脫的樣子,卻不用盡全力:「我才不在乎你呢,我是討厭這護士。」
他將她抓得更緊些,一點也不讓她動彈,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對對對,是我說錯了,許久不見我,就不想我?」
想起他捉弄自己,她便不依:「若你次次帶個女護士回來,我才不要想你。」
關天這個護士,他本就要跟她解釋:「這護士是上峰安排的,你瞧她哪一點比得上你,這樣的飛醋也吃,不信了我還是不信了你自己?」
她倒是自信的,也信徐柏言的,只是信不過其他人:「那也耐不住人家飛蛾撲火呀?你多久沒回來了?」
原來是怪他沒回來看她:「我就是想你想得緊了,本想回來陪你看海棠的,還是沒趕上,你是不是怨我了,才不接我電話?」
提起那電話,她便想起那件事來,如今正好問個清楚:「是怨你了,你說,為什麼葉瓊是林三的事你不告訴我?」
被她突如其來地一問,有些接不上話來,這件事的理由他還沒有想好,不想她知道的這樣快:「你怎麼知道的?」
「她在外邊那樣出名,哪家報紙會放過她?」她不能出賣顧胡小姐和江軒智,只好說是報紙上看的,就算他料事如神,人在外,本地的報紙他總不能天天讀過的。
他只好搪塞:「這件事情,我想跟你多說無益,怕你多想,才會瞞了你。」
果然如此,韻清不禁忿恨:「瞞我,你可知道,我們的孩子,便是叫她給害沒的,你卻替她隱瞞著?」
徐柏言也是頭一遭聽她說這孩子的事情,他那時從她嘴裡聽說自己要當父親了,正在戰場上的他,無比的興奮,卻又無限悲涼。直至後來以為她死去,連同那孩子,在他心裡便成了一個結,時時刺痛他。再尋著她,那樣艱難,怎麼忍心再提那些悲傷。但關於這個孩子,他卻是聽到過另一個說法的,現今顯是跟她說的有出入:「韻清,這事是你親眼看見的?」
韻清並無隱瞞:「是阿四和我說的。我當時暈了過去,以為自己也要死了。」
他抓著她的雙肩,問道:「你就這樣信阿四?美玉還和我說是阿四撞的你。」
她見他不信自己不信阿四,有些不可思議:「阿四為什麼要撞我?這個林三的話你也信?」
他鬆開她,眼神犀利:「阿四為什麼撞你?你不知道嗎?他暗戀你那麼久,一心想得到你,怎麼會容許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韻清覺得可笑,是阿四軟禁她不假,但阿四後來坦誠以待,對自己,他不過儘力保護而已,卻不明白,徐柏言受了誰的蠱惑:「柏言你在說什麼?是誰和你說這些話的?林三嗎?」
柏言跟她分析道:「不用說是誰說的,你當時對他來說不過是顆沒用的棋子,他為什麼不殺你,不是因為他一直想要得到你么?他為什麼跟你訂婚,不就是為了羞辱我么?」
這套理論不知他從何說起,她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柏言,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徐柏言卻更理直氣壯:「我說得有錯嗎?他要是好人,早就能想辦法放了你,為什麼一直軟禁你,你不會相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他那樣懷疑阿四,她想到自己,他是不是也懷疑過自己呢:「柏言,你覺得他不是好人,那我呢?你是怎麼看我的?」
徐柏言卻不肯正面回答她:「韻清,過去我可以不再提,你只要安份在我身邊守著,我們仍像以前一樣,不好嗎?」
他越隱瞞,她越懷疑,自己被徐家兩老說得那般不堪,她不相信徐柏言會一句沒聽進去:「這麼說,是你寬容大度不計前嫌羅?」
他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不肯更多的解釋。
她有些歇斯底里:「那你是什麼意思?我的孩子沒了,我被軟禁那麼久,要不是為了再見你一面,我以為我會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