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圓滿
她本以為捏了這悔過書,能制了那姓王的,教他兩個好事能成,不想她興沖沖說與老金知道,老金與卻與她生起了嫌隙。
老金握著那悔過書,怒道:「你怎麼能這樣?」
她一臉無辜:「我怎麼樣?」這本應是樁好事,怎麼他反應卻不對了。
老金顯見得很生氣:「你口口聲聲說不再乎結不結婚,到來想這等下作辦法,說白了就是嫌棄我沒本事,不能把這婚事辦下來罷了。」
韻清見自己一片好意付了春水不說,還被他誤解,怎不生氣:「我嫌棄你,我要嫌棄怎麼就義無反顧跟你,你好沒良心。」
老金卻有自己的堅持:「我也曉得你一心跟我,只是這手段點也不正大光明,再說那吳大姐說得也不錯,你我這樣跟偷情什麼區別?」
她聽得心痛,外頭流言蜚語她不管,不想他也跟外人想的一樣,他真當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嗎?她咆哮:「你說得輕巧,有本事你倒是搬過來,道貌岸然的好像也不是我。」
兩人一場不愉快,氣得老金甩了袖子走人,她一個人又後悔又難受地哭了一場,兩人置氣,也不走動,韻清這頭不理他,他那頭等回去一想又覺得這事始終是韻清吃了虧的,覺得沒臉來,自此相互冷了幾日。
有一日,韻清在辦公室里,彩平來喊,說是有人找,她跟出增,彩萍身後閃過來的人,是多年沒了音訊的徐柏華。她有些忐忑,找著柏言這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說。正猶豫間,更大的驚喜來了,柏華身後,又跳出個人來,那個大驚小怪,徑直撲向她懷裡。
她一陣驚呼:「小六,你還活著呢?」
「啊?」小六回得很大聲。
柏華上前解釋:「小六耳朵不好,你還是寫字與她談吧。」
「怎麼會?」她除了懷疑就是驚愕,這耳朵聾了?
柏華擋在小六前頭,有些心痛地說:「一顆炮彈落在她身邊,耳朵振聾了。」
她將小六端詳了又端詳,心酸的淚又要流出來,小六卻很不開心地看著她。
柏華無奈:「她嫌我和你說話了。」
她本要落淚的,這會卻破涕為笑了,這小六,這麼多年,痴心未改,還介意著柏華喜歡過她的事。彩平擠進中間來,將韻清與柏華隔開,她對韻清說道:「小六終於得償所願,跟柏華喜結連理了。」
韻清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尋了張紙,寫上「恭喜」二字交給小六,小六接過,又將她抱在懷裡,將眼淚全落到了韻清的肩上。她們三個好姐妹,經年不聚,湊在一起,本要一醉方休,兩個男人卻不許她們喝。
韻清不勝酒力,又不想破壞了柏華與小六,早早辭了他們回家去。不想柏華卻尋著借口跟了出來。在快到她家門口時,他叫住她:「嫂子。」
韻清回頭來看他:「你這樣出來,就不怕小六生氣?」
柏華「呵呵」一笑:「她就那個樣子,這輩子是改不了了。嫂子,我這次回來,是進修的,我和小六被調派在福建,離你遠了,照顧不到,趁現在我在上海,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只管和我說,能幫的我儘力幫忙。」
她正要搖頭,突然想起一事來:「我倒沒什麼事要你幫的,就是阿四,你們可為他正名了?」關於阿四,她自覺愧疚,回上海這樣久,都不曾好好追尋他屍骨下落,如今正好問問他。
這事柏華本來早想告知的,卻又怕勾起她傷心,一直瞞著沒說:「這個放心,他早已安葬在烈士陵園了,嫂子有心了,隨時可以去祭拜的。」
她很安慰,卻也有一絲失望,畢竟,她也是曾經和胡小姐一樣幻想過他能大難不死的,但終究,清風明月般的阿四也是血肉做的:「那就好,也不枉他一片赤誠之心,我會去祭拜的。」
空氣靜默良久,柏華終究沒肯離去,他還牽挂著她:「嫂子……你過得好嗎?」
她聽他語氣里曖昧,有那麼一絲不自在:「挺好的。」
他還不放心:「那你還是一個人?」
韻清頓了頓,終究沒把柏言還活著的事說出來,但她也想這柏華再不要生其他心思,於是如實相告:「我……我尋了個人,正申請結婚呢!」
柏華顯是不太相信:「噢,是誰?」
韻清趕緊接話:「你不認識的。」
「他……」他還想打聽更多。
韻清卻下起逐客令:「他很好,你快回去吧,小六該找你了。」
果然,遠處隱約有了小六的聲音,她耳聾,聲音格外亮些。
韻清因著柏華與小六,沒及時回來,現在院子外頭東張西望的,期待見著老金身影。沒見著,便也是生氣,這回自己多少丟份了些,倒像自己追著他倒貼似的。
第二日,她主動去見老金,老金卻避他不見,她想他這氣生得夠久了,便尋到他辦公室里來。正碰著王區長,少不得有酸話牢騷:「喲,這還沒結婚呢,我說小陸同志,你也注意些影響呀,省得落別人閑話。」
她本就一肚子氣,正好發他身上去:「閑話,姓王的,這閑話怎麼傳的,要不是你不批給我們結婚,能有這許多閑話嗎?虧你還當個區長,說是為人民服務的,也不瞧瞧,你這什麼德性,以公謀私,玩弄職權,你跟舊社會那些官僚什麼兩樣?」
這王區長急得跳腳:「你這同志,怎麼血口噴人,我叫人把你抓起來。」
韻清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越發口不擇言:「我血口噴人,你問問,我和老金的結婚申請打了多少,憑什麼不批?」
王區長理虧,躲起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她氣極了,這會這老金又去了哪裡,她在這裡受著欺侮,他卻不知去了哪裡。她氣沖沖走去老金屋裡,一通的折騰,將被子衣物弄得一團亂。
早有人報了老金知道,老金趕回來,瞧著一屋子亂得:「這又是怎麼了?」
她越發生氣:「怎麼了怎麼了,受欺侮了。」
老金怯生生說了句:「那你去尋那個首長替你主持公道唄?」
韻清一頭霧水:「哪個首長?」
老金支支吾吾:「就是……少了只胳膊那個……」
她突然心中一喜,原來,昨天晚上,他是卻了她家的,那便算是他先低了頭,但面上,她還裝作生氣模樣:「你,你昨晚跟蹤我?」
老金長吁了一口氣:「韻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你瞧,我是個沒用的人,連個結婚申請也批不下來,你若真跟了我,只怕以後還要吃苦的。我看那個首長,就是少了只手,你跟了他,總不至於受這閑氣。」
韻清懷疑起自己耳朵:「我跟他?你要我去跟他?」
他喃喃自語:「誰叫我沒用呢?」
韻清卻不肯了,剛才還心花怒放的,這會心涼下來半截:「你想甩我是吧?」
他自卑地低著頭,聲音輕得自己才能聽見:「不是,我也想……你也瞧見了,誰都瞧不上我,連結個婚都不讓。」
韻清著急起來,原先爭執幾句不算什麼,他若誤會,縮了回去可要怎麼辦,她等他這許多年:「不結婚怎麼了,是我看不起你了還是怎麼的?我整個人交給你了,你怎麼……實在不行,我們去鄉下,離了這姓王的還不行嗎?」
他也是徹底被她打動了,一個女子,一無所求地跟他,還肯跟他放棄如今的安穩,他不禁抽起自己耳光:「韻清,是我對不起你,都怪我,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韻清還不解氣:「你還知道啊,我跟你說了多少次的,我這後半生,非你不嫁的。」
老金再三保證:「是我混賬,我再不動其他心思了。」
兩人重歸於好,韻清卻生了心思,這婚終須得結,她想起柏華來,柏華許了她幫忙的,但她又怕老金誤會,於是跟老金說道:「昨天你瞧見那個,是我好姐妹的丈夫,我那姐妹耳朵不好,他代她出來送送我而已。」
他得知原委,更恨自己:「都怪我小心眼了,遠遠看見你們說話,以為那首長對你有那意思。」
韻清趁機要挾:「以後不許猜疑我。」
她本打算得了空便去尋柏華,沒想到,老金那裡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姓王的終於同意了,已經批複了。消息來得快,這賀禮來得更快,是柏華送來的,是一幅字:「言歸原主」。她曉得,是他幫了忙的,他也是知道了老金就是柏言的。她心中感激,終究,這個曾經拎不清的柏華也成熟了,祝福了他們的。
婚禮簡單得很,只有彩平一家,五個菜,兩杯酒,她連新衣服也沒做,和老金兩個,在胸口別了朵紅花了事。酒席上,喝多了的許校長又道出個好消息:老金被調來他們學校,負責花草養護。雖是個園丁的活,總好過在那王區長手下。
韻清自然高興,雖然日子清苦些,他們兩個終是天天能在一起了。
新婚之夜,老金酒有些多,他問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單單看上我了?你不要騙我,我要聽實話。」
她將書桌中間的抽屜取出來,背面粘了個牛皮紙信封,她從信封里取出張照片:「你瞧瞧。」
他看著照片上那個穿著國民黨軍裝的英俊男子,看得有些發獃。
韻清介紹說:「他是我前夫。」
他不明所以,以前從未聽說她這前夫的事:「這……」
韻清取來一面鏡子,一手將她左臉遮起:「他是個大英雄,我說好了要等他的,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
老金瞧著鏡子里的自己,他的右半邊,本是很英俊的,跟照片里那人,是一模一樣的。
韻清故意埋怨:「我尋著他了,所以厚著臉皮貼上去,可是他是個沒良心的,把我給忘了。」
老金終於知道「我就是他?」
「嗯!」
「我欠你的,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繼續還,生生世世都隨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