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河城之遇
「醒了?」
靈織面不改色的坐在床榻旁看著微微睜眼的謝子虛,故作輕鬆:「不過挨了一掌,神上天官竟能躺上整整三日?」
謝子虛似乎還未回神,只是盯緊了靈織,良久才緩緩笑了一聲:「自然是比不過靈織天官的本事。」
靈織也跟著笑,兩人就這麼對望一眼,誰也沒有拆穿誰。
「氣息不穩,何時受了傷?」謝子虛忽然起身死死握住了靈織的手腕,眼神一暗:「你去了幽冥?」
「好了神上天官,你有這閑心擔心我,倒不如想想怎麼解了這幽冥之術。」靈織不著痕迹的推開謝子虛的手,若剛剛再往上握住了傷口,靈織只怕是要疼得喚出聲來。
「我不過,是將幽冥攪的天翻地覆罷了。」靈織挑眉,語氣越發輕快起來:「傷了我殿里的人,總歸是要有些代價的。」
「付靈織!」謝子虛那雙眼睛瞪得極大,似乎真的有些氣惱:「你以為……」
謝子虛一頓,終歸是沒有把話說完。
「我有手下留情。」靈織這話並沒有說謊,從幽冥離開時她可是還關上那篇搖搖欲墜的門的。
謝子虛輕哼了一聲,又躺了下去將眼一閉:「想來你是有了決定。」
「你好生休息。」靈織深深看了一眼謝子虛,轉身要走,謝子虛卻忽然抬手扯住了靈織的一片衣角:「靈織天官這就要同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靈織嘴角上揚,眼神卻無比落寞。
有些人明明就死過一回,卻還是善良又愚蠢,這樣的人,天生就是讓冷冰冰的雪山融化的。
「上河城。」
「靈官渡便在那兒。」
正逢七月,上河城的荷花開得正好,不少人慕名而來,滿城皆是客,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姑娘,你的絹花掉了。」
少年聲音清脆,一雙眼眸像是含了星辰,似水似月,手裡握著的,正是靈織剛剛與人擦肩而過時所掉的絹花。
「多謝。」靈織轉過身來,便伸手去接,可少年卻猶如一塊木頭獃滯的盯著靈織的雙眼,靈織面上蒙著紗,並不見真容,委實不知道這少年怎生就會看痴了去,身旁的謝子虛將摺扇一開,發出了些聲響,使得少年回了神,露出一臉羞澀:「是在下冒犯,只是姑娘這番模樣委實像一個人。」
「哦?」謝子虛微微含笑看向了靈織:「你竟還有同胞姊妹?」
靈織訕笑,心裡卻不由嘀咕起來,這呆小子誠然不是個浪蕩子,可說這話又委實輕薄。
「呀!」少年猛地拍頭,連忙將絹花往靈織手裡一放,朝著兩人作揖:「家母讓我去上香還願,若晚了只怕神明也是要責怪的,有緣再遇。」
少年全然不顧兩人的神色便大步往前走,少年身後的小廝一臉的司空見慣的神情跟上了步伐,靈織握住絹花正有些樂,少年卻忽然折了回來認真的看著靈織說道:「姑娘,這絹花雖雅緻,可也太素了些,又不是死了相公,怪不吉利。」
「少爺!」誠然是見慣場面,小廝也被自家少爺這番話給弄得面色尷尬,朝著靈織就是一拜:「姑娘莫要見怪,我家少爺口不擇言……」
「無礙。」靈織將絹花插在鬢角,微微彎了眉眼:「我的確死了相公,是個未亡人。」
聞言小廝面色越發精彩,先是看向靈織身旁的謝子虛,又瞅了一眼自家少年,像是恨不得就地鑽個地洞進去躲著。
「那…那誠然節哀。」少年眼睛一眨,像是悲憫得很:「若是有什麼難處,就去城西的張府,家母是個善人,定能幫襯你一二。」
「那便,多謝了。」靈織微微拘禮,少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小廝拉著離開,生怕他又說出些什麼被人打的言論,少年顯然是沒有這個感覺,雖被小廝拖著走,卻要一步三回頭的用著無比惋惜的眼神盯著靈織的背影。
「真是有趣。」謝子虛將扇一合,語氣卻並不像覺得有趣:「竟不知,你何時竟婚嫁了?」
靈織將手往身後一背,笑意盈盈並不做回答:「那少年身上藏著三分怨氣,順藤摸瓜,可不就找著了么?」
謝子虛左眉一挑,也不再多言。
所幸這上河城雖遊客眾多,卻都是奔著賞荷去的,而這城西處反倒安靜些許,而這張府的主母也的確是位善人,靈織與謝子虛喬裝打扮一番借了個尋親無門走投無路的事由就混進了張府,將其就安置在了後院給了份差事,下人更是和善,聽到靈織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頓時一一都心疼起靈織命無福分,順道還要念叨起謝子虛作為兄長的不易。
「阿織,你若不嫌棄,嬸嬸再給你做個媒如何?」這張府的嬤嬤甚是熱心腸,牽著靈織的手就要再給她找門婚事,眼瞅著站在一旁的謝子虛臉色有些泛青,靈織咬唇就做出一番哭泣狀:「嬤嬤莫要取笑,一女不嫁二夫,我既生做了他的人,那死後亦然也是他的鬼。」
「唉……也罷,所幸你還有個兄長在旁照料著。」嬤嬤緩緩鬆開靈織的手,借著又去握謝子虛的手:「不知你這兄長可否婚配,嬸嬸我給你做個媒可好?」
這下子,謝子虛的就越發難看了。
所幸這嬤嬤被人叫喚了去,不然只怕下一刻謝子虛就要鐵青著臉甩袖走人了。
「神上天官莫惱。」眼見著謝子虛就是開口問候靈織,靈織搶先就奪了話,將眼一眯咧嘴一笑:「這張府里,有人正在裝神弄鬼呢。」
這溫暖如初的張府背後,神仙一看,便是怨氣叢生之地。
「這靈官渡,究竟想做什麼?」靈織閉眼一嗅,那淺淺的荷花香里藏著的,分明就是幽冥的取魂術。
取魂術專吸凡人精魄,可此處術法下得並不重,長久以往也不過是讓人身子虛弱,靈官渡在此做下此術,既不傷人也不害命,果真是奇怪。
「凡事過問太多,容易引火上身。」謝子虛難得這麼和顏悅色的看著靈織:「靈織天官,可是不記得這番話了?」
「耳濡目染身教言傳。」靈織朝著謝子虛一拜:「神上天官慈悲心腸,定不會叫我,引火自焚。」